少女怔了许久,自小到大,何曾见过如此天地之威,一时间,就连刺眼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等清凉的雨水,渐渐缓和了眼睛,环顾四周,这才瞧见周遭已经变得一片焦黑。
几棵残破的松柏上,火舌吞吐,在风雨中缓缓跳跃、熄灭,飘出缕缕白烟。
大雨潇潇,天雷滚滚,茫茫天地间,闪电乱舞,一片肃杀意。
那些在林上监视的昆仑追兵,更是面面相觑,惊恐万分,忽然听见其中有人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撤!”顿时光影交叠,纷纷飞退躲远。
鼓望着那纵横飞舞的电光,思绪飞转,回忆着所有与此相关的记忆,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想到:“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雷泽了!”他虽早有耳闻,可从未想过,名震三界的雷神,会住如此普通的一片水泽里。
即便是普通的山精水鬼,尚且要选个清灵玉秀之地。
这雷泽虽然风景颇佳,可远远称不上灵气浓郁,况且此地与人类相邻,熙熙攘攘,常为洗杀猎物所用,又岂能隐居?
少女此刻双眸闪动,渐渐醒悟过来,然后强打起精神,抹尽脸上的雨水,动身朝着部落逃去。
钦裴望着她的身影,心下疑惑,又不禁低声询问:“鼓兄见多识广,可知道这女子是何身份?”
鼓微微一笑,摇头道:“你方才没瞧见水下神力冲天,漩涡覆盖了整个湖面吗?”
经他一提,钦裴神智陡然一醒,惊讶的暼了暼水面,叹息道:“原来如此,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神外有神!看来你我的行踪,亦全在他的掌握之下了!”神情立时变得落寞许多。
鼓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起身,大步出了密林,同时安慰道:“怕什么,若是他想让你死,早和那几个昆仑山走狗一起化成飞灰了,还用的着多此一举?”然后又朝他招了招手道:“现在正是大好时机,还不快走!”
钦裴心想:“这雷泽虽然比不上炎山弱水凶险,但在一个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的人身边,更觉得不踏实。”
于是他强按下心中惊惧,再也不管什么追兵,蹬地而起,随着鼓冲天向东逃窜。
风声呼啸,云霞飞退,须臾间,就逃出了千百里。天地重归清明,夕阳照射出的灿灿金光,映的遍地金黄,将二人在雷泽遭受的惊惧胆寒,统统驱散。
二人脚下由山川变成平原,两条大河交汇在一起,又如巨龙匍匐,曲折东流。
杨安印象里的黄河本是荒凉壮阔,而此刻不仅多了些生机,也多了几分陌生。而与洛水交汇的这片地方,更是青山叠叠、草盛花香,秀丽如画,人族多有聚集。
正当心情大好之时,却忽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破空声,举目四望,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恍如铅云压来。
等近一看,杨安心中登时突突直跳:“这不是先前被闪电劈死的那种鸟人吗?怎……竟然还有这么多,莫不是长了狗鼻子,一路闻着气味过来的不成!”
鼓微眯着双眼,心里说不清是苦是惊,只道:“是我们大意了。自以为逃出昆仑,摆脱了追兵就万事大吉,可我们却偏偏忘了,这照耀人间的太阳是帝俊的儿子!”
钦裴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同时紧紧握住拳头,道:“我说怎么拼尽全力也甩不开追兵。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照在我们身上的日光,不仅异常温暖,而且格外刺眼,他们就是寻着光芒来的!”
黑影交掠,喊杀震天,众天神片刻间,便已将二人围拢在中央,炫目的神光与杀气肆涌,朝着中心处汹汹压去。
只听有人叫道:“原来是两个下贱的野种神,竟这么劳师动众,你们两个,赶快跪地伏诛吧!”
群神轰然附和,杀声、笑声如潮,朝二人围拢杀来。
钦裴和鼓照不宣的靠在一起,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还有汹涌压迫过来的气浪,笑意不减,青白二色的护体神光轰然冲霄,将所有压力通通震退。
鼓咬牙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少废话,来吧!”
二人的肌肤上,突然荡漾起层层波光,肉皮翻动不止,长出了许许多多的鳞片,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统统覆盖住。甚至连额头,脸颊上也变得寒光密密,狰狞无比。
“杀……”
“杀!”
杨安眼前一暗,又听杀声震天,头顶脚下,顿时再无丝毫阳光透过,全被扑上来的天神挤得严严实实。
只见神光四溢,气浪喷卷,加之拳脚纵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就连杨安的身上接连不断的受到攻击,裂纹横生。
鼓与钦裴身上更是“叮叮当当”脆响不绝,火花四起。
二人抬手在嘴里掰下两颗犬齿,掌心一翻,银光暴涨,手中已然多了两把寒光照人的“龙牙剑”!飞速挥舞成两团银光,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
攻来的无数光浪撞击在上面,四下反弹,撞击在群神中,登时鲜血飙射,惨叫迭起。
随着越斗越激烈,杨安也越来越眼花缭乱,那战团中央气浪迸爆,霓光乱舞,喊杀声与惨叫声交叠难辨。
被搅碎的残肢断臂、鲜血、鳞片、和羽毛,伴随着打空的神光,如雨幕一般朝着黄河,山林里跌落。
可种种神力与鲜血再次撞击到杨安的身上,却又焕发出了淡淡光彩,最后被吸入到内部,再也寻不见了……
日头缓缓西落,夜幕渐渐笼罩人间。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钦裴与鼓就是在厉害,也有出纰漏之时。
群神越斗越凶,战团不断缩小,两人活动的空间也被越压越小。
忽然,有一阵细不可闻的龙吟,从人堆里传出。
众神身躯一顿,竟再也不得寸进,开始剧烈抖动,无数赤色的光浪从缝隙中透射而出,仿佛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那片空间已经不能容纳。
接着一道巨大的赤色光浪猛然爆散,将一个个天神撞的七零八落,凌空飞跌到百十丈外。
回首在看中心处,赫然有一条赤红色的巨龙,正在翻腾怒吼,嘴里还咬着两个鲜血淋漓的尸体,血光缭绕。
钦裴站在龙背上,睥睨天下,将群神视做无物,仰天振臂,大笑道:“昆仑纵然有走狗万千,吾又有何惧,你们的下场,不过与葆江神一样罢了!”话音刚落,那一身青色的光芒立时便与巨龙的赤光交缠在一起,仿佛两条绚烂的光蛇冲天飞舞。
轰!
夜空中的云层随之汹涌飞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彻在山河上发出一阵阵鬼哭之声。
只见天色越变越暗,最后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轰隆隆”雷鸣电闪,云层中悍然降下千百道黑色龙卷,疯狂肆虐,呼呼怒旋。
河水、鱼群、林木……全被抽旋而起,仿佛千百条黑龙飞天,欲搅得天塌地陷。群神登时惊慌逃散,却立刻被飓风扫荡吸入,无一幸免。
天地之间又再一次被哀嚎、巨响充斥,恍如末世来临。
群神在风中,只觉得乾坤颠倒,神力血气都像骄阳化雪一般,飞速消融,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一生的画面。
昏昏沉沉中,好像觉得魂魄开始脱离身体,百感交集。
就要静静待死之时,九霄上突然照射出无数灿然金光,破开狂风黑夜,天地一清,也将群神的魂魄硬生生的按回体内。
可清醒过来,又觉得越来越热!睁眼望去,漫天七彩,霞光万丈,投射在身上,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回荡于心。
而在钦裴与鼓的头上,正有一驾套着赤色双龙的神车,荡开重重云彩,向着人间飞落。
车座上是位神仙女子,她眉眼带笑,红霞做衣,遮不住的肌肤欺霜胜雪,玲珑浮凸处笼仿佛莹莹白光,摄人心魄。
在场众神一见,无不意夺神摇,邪火冲脑。等被她怀中抱着的一团炽光一晃,登时又浑身汗毛直竖。
这女子与那团炽光一出现,夜空竟化成白昼,阳光万丈,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钦裴与鼓神色已经变得越发凝重,心里更是大惊道:“羲和!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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