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庐山有两天多了,直至次日的下午我们才牵手出门。我们去了离住所最近的所谓一线景区花径公园。公园在如琴湖畔。园中繁花似锦,亭台碑碣,曲径通幽,湖光山色,风景如画,大诗人白居易的石像就立于湖畔。
石像作一长衫书生捻须沉思状,对于这创意我颇不以为然。我对刘红说:“这石像哪里是白居易,分别是另外一位唐代诗人‘吟安一个字,撚断数茎须’,这诗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想不起诗人的大名的,摸着后脑瞅向刘红。
“是苦吟诗人卢延让。”
“对对对,就是他。”我恍然大悟。
刘红笑说:“你刚才摸后脑的动作跟这石像真的有几分像。”
“是吗,那我们来跟白居易照个相。”我把相机递给附近一位跟我年纪相仿的戴眼镜的帅哥:“兄弟,麻烦你帮我们俩拍张相,这是我老婆。”
我发现这眼镜哥一直在偷看刘红,美景佳人,谁不想一饱眼神,但我得提醒他,佳人名花有主。
我亲昵的搂着刘红的双肩在白居易石像前留了影,回校后拿去冲洗结果洗出来的相片却模糊不清,估计是直面女神眼镜哥心慌气短手发抖了,镜头晃动很厉害。
毕竟是旅游的黄金季节,游人很多,举目皆是成群的游客围聚在手拿扩音喇叭,举着各色小旗的导游周围,导游们在讲解各景点的历史渊源和奇闻掌故。我拉刘红的手站在一旁倾听。
花径相传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咏诗《大林寺桃花》的地方。白居易被贬任江洲(九江)司马时,于公元816年登庐山游览。时值暮春,山下桃花已落而此处却桃花却满山开放,白居易有感吟诗一首:“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故后人称此地为“白司马花径”,并建造了“景白亭”,亭中一青石上刻有“花径”二字,一位导游激动地说这两个字是白居易的亲笔手书。
既是唐代大文豪之手书,我忍不住用手指顺其笔迹比划一番,感受其字的仙风道骨。刘红在一旁微笑看着我发颠。
花径以南沿石径而下是一处险峻的山涧,路边一块巨石突兀,但见石侧有摩崖石刻,几个遒劲有力被添以白漆的繁体大字跃入眼帘。刘红一字一顿念道:“飞云览纵。”
她念反了,古人刻字都是从右到左。我笑着纠正:“是纵览云飞。”
“我知道,我知道,我念快了,不许笑。”刘红大窘,奔过来用双手捶打我。
我本想跟着导游们一路去仙人洞,但刘红娇慵无力,走路有时都微蹙眉头。当我目光去探询她,她却一扬脸灿烂地笑说:“跟着他们走吧,一线的路还好走,明天去三叠泉你就知道什么叫无限风光在险峰了。”
我心疼她,打消了步行去五六里外仙人洞的念头,我说:“我们就在花径一带坐坐吧,仙人洞就不去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山洞里,也没什么意思。”
“随你好了。”刘红的温柔让我好一阵感动。
在如琴湖的湖心曲桥上,下一个大台阶时,她面有难色,动了动左脚,却又收回,试着抬起右脚还是迟疑不决,最后作势要并脚往下跳。
我一把拉住了她,那一刹那,我鼻子发涩,视线一片模糊,恰好一只红翅白肚皮的小鸟自平静的湖面从我们头顶掠过。
我马上抬头望天,她不解地问:“怎么啦?”
我说:“刚刚飞过去一只小鸟,好漂亮的那种。”然后我绕到她前面,趁势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半蹲下身说,“来,我背你。”
自景白亭下几级台阶,一路花木扶疏,曲径通幽,豁然开朗处见前方一块大草坪上建有一栋仿古房子,上覆稻草,下有朱红的廊柱和白墙。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白居易草堂了。
堂内有一中年妇人在兜售字画并称可替游人赋诗写字,自称省级书法家协会会员,旁边立有一巨大塑料广告牌,上面贴有她的各类证书及主要作品。那字写得的确不错,气势磅礴,生动传神,丝毫不似出自巾帼之手。
我问书法家怎么个赋诗写字法,她说:“你只要说一个人名字,我就根据人名题一首藏头诗,且诗中必含庐山景点。”
我问多少钱,回答连诗带字每幅五十元。我便报了刘红的名字。女书法家略加思索,便饱醮墨汁挥毫写下了一幅字,盖上几个红盖之后,很快裱好。
那字属狂草,龙飞凤舞,漂虽漂亮,可惜我端详半天就是认不出几个字。我问写的都是什么?她一字一句念道:“柳笼翠烟妙云张,红映花径自芬芳,如琴可听三叠律,嫣然仙境任徜徉。”
她把刘红写成了柳红,我嚷道:“错了,错了,不是柳是刘。立刀刘,刘备的刘。”
女书法家不悦说:“你刚才明明是说柳红的,我还会听错?”
我哭笑不得,我女朋友姓刘,我怎么可能说成柳,是你听错了。我还想争执,刘红拉了拉我的衣袖说:“算了,柳就柳吧,没什么,字音是相通的。”
女书法家为刘红的通情达理而高兴,连声说,:“就是就是,总而言之这是你送给你女朋友的一片心意,图个高兴作个留念。”
末了,一本正经的书法家还开了个玩笑:“一看你们就是天生有夫妻相的一对子,总该不会因为我弄错了这个字,你女朋友就会换成另外一个姓柳的人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一辈子再不拿笔写字了。”
她这玩笑还真就开大了,谁想一幅字里竟藏有未知的玄机,刘红离开我之后,我的第三任女友恰恰姓柳,叫柳如眉。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盘桓于庐山秀丽风景,感受其积淀厚重历史文化时,我如何可能预知自己今后的感情走向。假如能够预知,也许我就要书法家把那字改了,这样我就不会背负着一生沉重的感情十字架了。我不知道书法家是否信守诺言,终生不再握笔了。但我还是希望她仍在写字,仍在庐山的白居易草堂内挥毫泼墨。
她的字的确好,那幅字画我至今还挂在自己的书房内,朋友来了,都会赞叹一声好字,而我胸口却会涌起无限蔓延的酸楚,朋友问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会借口说我去帮你倒杯茶吧。我会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一样的茶,朋友喝了说好茶,我却觉得自己在品尝一杯黄莲汤。上面写的是什么?我知道,那上面写满的是笑和泪水。从此以后直至现在我没有再上庐山,也许今生今世也不会去了。庐山再美又有什么用?刘红最终离开了我。即使去了又能怎样,再不会有人陪我去白居易草堂,我更不会大声说,麻烦你给我写两个字的藏头诗,刘——红——
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你遇到谁,认识谁,错过谁,都是注定的……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就决定了,决定了一切原子的坐标和速度,而那些坐标和速度又决定了下一刻,直到今天现在宇宙所有原子的坐标和速度。
庐山是我与刘红坐标和速度的焦点,同时也是我们坐标和速度走向无限大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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