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泰山,巍峨耸立于齐鲁平原,自古以来便是帝王封禅、百姓朝拜的圣地。其雄浑壮阔,不仅在于山势的险峻,更在于那沉淀了数千年的文明厚重感。
刑战站在玉皇顶的观日石上,极目远眺。作为地质大学的大四学生,这次毕业旅行他选择了泰山,不仅是为了领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更是出于对这座承载了无数历史烟云的神山的一种本能向往。山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身材高大,长相算不上英俊,但眉宇间有一股同龄人少见的坚毅和沉稳,这是常年野外地质考察磨砺出的气质。
夕阳正缓缓沉入云海之下,将漫天云霞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血色。层峦叠嶂在暮霭中呈现出深邃的墨蓝色,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刑战深吸一口带着松涛和岩石气息的清凉空气,试图感受脚下这片古老土地的脉搏。然而,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感,却像挥之不去的薄雾,萦绕在心头。毕业在即,未来的不确定性,如同这泰山的云雾,看似壮美,却让人看不清前路。
“或许,选择考研继续深造才是正途?”刑战低声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将这份迷茫甩开。他享受野外勘探的自由,但现实的压力却无处不在。
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被云海吞噬,天地间明暗交替最为剧烈的那一刹那,刑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形似巨斧劈开般的山峰。突然,他感到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血脉深处汹涌而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渴望与呼唤,清晰得令人战栗。
“怎么回事?”刑战捂住胸口,脸色微变。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觉。但他确信,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无比真实,绝非错觉。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再次凝神望向那座斧形山峰。在渐浓的暮色中,它显得格外幽深、寂静,甚至带着一丝与周围山峦格格不入的苍凉和古老气息,仿佛独立于时光之外。
鬼使神差地,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必须去那里看看!
他立刻行动起来,避开主路和下山的游客,沿着一条几近荒废、被荆棘和乱石覆盖的古道,向那座山峰走去。路越来越难走,天色也迅速暗了下来。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夜幕开始笼罩山峦,只有稀疏的星月开始洒下微弱的光芒。刑战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前行。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声。
大约艰难行走了半个多小时,刑战终于来到了斧形山峰的脚下。靠近了看,这座山峰更显奇特,岩壁陡峭如削,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深刻痕迹,但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韵律。
他凭借地质学的知识和那种莫名的感应,在岩壁下仔细寻找。终于,在一处藤蔓纠缠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处岩层的颜色和纹理与周围略有不同,用手触摸,岩石冰凉粗糙,却有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他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刑战沉吟片刻,从背包里拿出地质锤,小心地敲击着岩壁的不同部位。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当锤尖敲中某块看似普通的凸起岩石时,异变发生了!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块岩石突然向内凹陷,随即,旁边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竟无声无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漆黑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古老、苍茫、带着淡淡土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锈蚀又似干涸血液气息的微风,从洞中弥漫而出。
强烈的好奇心和那股血脉深处的呼唤,如同魔咒般驱使着刑战。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手电筒的光调到最亮,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漆黑一片,岩壁上附着一些发出微弱幽蓝色荧光的苔藓,提供着朦胧而诡异的光亮。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变的沉寂。刑战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在通道内回荡。他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尘埃上,留下清晰的脚印,仿佛他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
通道漫长而曲折,仿佛通向地心。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开阔的空间和更浓郁的气息传来。刑战加快脚步,终于走到了通道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汪浅浅的水池,池水呈现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却又在荧光苔藓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微光,隐隐有能量波动。水池上方,倒悬着一根奇异的石笋,笋尖晶莹,正对着池心。而最让刑战灵魂震颤的,是石室正对的岩壁上,刻画着一幅巨大而古朴、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一个无头的巨人,以双乳为目,以肚脐为口,手持干(盾牌)戚(巨斧),正在狂放地舞动!那姿态充满了狂野、不屈、愤怒和一种与天地相争的惨烈战意!虽然画风简朴,甚至有些粗糙,但那冲天的战意和悲壮苍凉的气息,几乎要破壁而出,将刑战的整个心神都吸入其中!
“这是……刑天?!”刑战失声惊呼,心脏狂跳。作为中国人,他对“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神话传说并不陌生。但眼前的壁画,将那种不灭的战魂刻画得如此淋漓尽致,远超任何书本记载和想象!
就在他心神完全被壁画震撼,沉浸在那种远古战意之中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悬挂在石笋尖端的、一滴浓稠如汞珠般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血脉的终极召唤,终于脱离了石笋,无声无息地滴落而下。但它并未落入池中,而是像有生命一般,化作一道微不可查、却快如闪电的血色红芒,以超越刑战反应极限的速度,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印堂穴!
“呃啊——!”
刑战只觉得额头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能量,如同宇宙初开般的洪荒巨流,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个细胞深处!那不是温和的力量,而是充满了远古、蛮荒、战斗、杀戮、不屈意志的恐怖能量洪流!
剧痛!撕裂灵魂、粉碎肉身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这股能量撑爆、碾碎、然后重组!他的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经脉如同被强行拓宽的河道,濒临破碎。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瞬间被无尽的战斗景象淹没。他看到了星辰陨落,看到了大地陆沉,看到了神与巫的惨烈征战,看到了无数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咆哮中倒下……最后,所有的景象都汇聚成那个无头的巨人,即便失去头颅,依然挥舞着干戚,向苍穹、向命运发出永不屈服的咆哮!
“战!战!战!至死方休!”
不屈的意志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带着无尽的苍凉与骄傲,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本源深处。
刑战的身体剧烈抽搐着,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庞大的信息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迅速黯淡。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他倒地之前,他身下的那汪暗红色池水仿佛活了过来,泛起涟漪,缓缓将他包裹,形成一个诡异的血茧。同时,石室轻微震动,滑开的洞口悄然封闭,岩壁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石壁上那幅刑天舞干戚的壁画,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血光,随即彻底归于沉寂。遥远的泰山玉皇顶,游客散尽,只有山风依旧,仿佛在低语着一个跨越了时空的传奇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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