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 第 二十三 章 第 三 节（上）

一、芽尖承露?图腾献诚

新播的粟种刚冒芽，嫩白的芽尖顶着露珠，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轻轻一碰，露珠就顺着芽茎滚进土里，留下一道细小的湿痕。黑风部的族人蹲在田埂上，指尖悬在芽尖上方，不敢真的触碰——三天前，这片粟田还满是灰褐色的枯秆，黑菌丝像烂布似的缠在根须上，一扯就带出腥臭的黑液，如今这点点新绿，是他们劫后余生的唯一指望。

“彰邦主！”墨的声音突然刺破粟田的安静，带着急促的喘息。他捧着一块黑石图腾，快步从石屋方向走来，粗布衫的下摆扫过田埂的杂草，沾了不少露水，却顾不上擦。图腾上刻着扭曲的风纹，是黑风部世代相传的族徽，石面被常年摩挲得发亮，边缘还留着一道深痕——那是十年前他和熊罴搏斗时，图腾撞在岩石上留下的缺口，也是他身为首领的荣耀印记。

彰正帮老妪扶正歪倒的粟苗，指尖刚触到芽茎的暖意，抬头时就见墨“咚”地跪在青石板上，膝盖砸得石板震了震，图腾举过头顶，石面的凉感透过他的指尖，传到手臂上。“黑风部愿归降苍梧邦！”墨的声音里裹着未散的颤意，却字字凿实，“以后听彰邦主号令，同守猎场，共抗灾祸，若有二心，任凭处置！”

周围的族人瞬间静了，连风吹粟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清晰。老妪手里的木耙停在半空，芽尖的露珠滴在她手背上，凉得她打了个颤，却没敢动——黑风部在苍梧邦周边素来桀骜，当年合邦时，老首领宁愿带着族人去深山猎兽，也不肯低头，如今墨却主动归降，连她这把老骨头都觉得意外。

彰放下手里的粟苗，弯腰去扶墨。指尖触到墨的胳膊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得控制不住——墨的指节泛白，攥着图腾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起伏。“墨首领，快起来。”彰的声音很稳，从怀里掏出一个藤袋，袋口一松，饱满的粟种就滚出几粒，落在墨的掌心，“归降不是臣服，是咱们成了一家人。这是苍梧邦的良种，粒大饱满，亩产比黑风部的老种多两成，以后咱们一起种，再也不用怕春荒饿肚子。”

墨捏着掌心的粟种，暖燥的气息从种皮渗出来，蹭过他的皮肤。他盯着藤袋上的编织纹路——那是苍梧邦特有的“经纬纹”，象征着部落相连，又看了看田埂上的新粟芽，突然红了眼，声音也哑了：“多谢彰邦主……三天前，我们部里连能站起来煮药的人都没了，是您和娟儿姑娘带医队来，背着阳藿草跑遍整个部落，教我们煮水擦伤口，不然黑风部早就成了荒田上的骨头堆。”

彰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粟田——新绿的芽尖在晨光里连成一片，像撒了把碎玉。他注意到墨的嘴唇动了动，眼神往黑风山的方向飘了飘，显然还有话没说，却没急着追问。墨刚放下首领的骄傲归降，心里难免有顾虑，得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开口。

二、雾语藏惊?石寒传警

正午的太阳最烈，晒得粟叶发蔫，却晒不散石屋周围的轻雾——那雾是从黑风山方向飘来的，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阴寒，和之前枯疫时的气息隐隐呼应。娟儿提着陶壶，带着医队的青禾往老妪的石屋走，壶里盛着刚煮好的阳藿草水，辛香的气息从壶嘴漏出来，驱散了雾里的凉意。

“阿婆，您再喝碗药巩固下，免得邪祟残留又犯了。”娟儿蹲在老妪面前，把陶碗递过去。指尖碰过老妪的手时，她松了口气——之前开裂的皮肤已经收了口，只留下几道淡粉色的疤痕，摸起来光滑，再也没有之前的粗糙开裂感。

老妪接过碗，喝了口药，辛香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她心口发燥，忍不住笑了：“娟儿姑娘，这药真是神了！喝了第二天，我手上的裂就不疼了，昨天还能帮着撒粟种呢。”她指了指田埂上的新苗，眼里满是笑意，“你看那芽子，多精神，比往年的壮实多了。”

娟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好看见墨拉着彰往粟田东侧走。两人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墨的头压得很低，嘴一直在动，手还时不时往黑风山的方向指，像是在说什么要紧事，连走路都带着急促的步子。

“彰邦主，”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他的指尖攥得发白，指腹蹭过之前碰过图腾的凉感，“这三天夜里，黑风山深处总泛黑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月亮都遮得住。昨天我派去山边查看的猎手，捡回来块黑纹石，您看——”他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碎石，石面布满扭曲的黑纹，纹路里泛着极淡的绿光，凉得像刚从冰潭里捞出来，“猎手说，靠近黑雾时，胳膊突然发麻，像有细虫往皮肤里钻，回来后麻了半天才好。”

彰的心里猛地一沉，伸手接过黑纹石。指尖刚触到石面，一股阴寒气息就顺着指缝往心口钻，和五年前蚀灵矿的气息一模一样，甚至更浓——那气息里藏着细碎的“蠕动感”，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他的皮肤。怀里的雷纹石碎片突然发烫，比之前探查枯粟时更急促，淡蓝的光透过麻布衫映在掌心，像在疯狂预警。“这石头你一直带在身上？”彰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指尖摩挲着石面的黑纹，能感觉到纹路里藏着的细小颗粒——是菌丝，和枯粟根须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细，更隐蔽。

墨点头，又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靠近，才接着说：“猎手捡回来后，我就揣在怀里，想等您有空了给您看。可这石头邪门得很，揣久了心口发紧，夜里总做噩梦，梦见黑雾里有东西抓我的胳膊。”他的指尖碰过黑纹，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刚才给您磕头时，它还凉得刺骨，现在却有点发温，像是……像是在吸我的热气。”

彰把黑纹石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出来，和枯菌丝的味道如出一辙。他的“邪祟溯源力”突然被激活，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根细小的黑色藤蔓，从黑纹石里钻出来，顺着空气往黑风山的方向延伸，最终扎进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这黑雾和黑纹石，肯定和枯疫是一伙的。”彰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邪祟没走，就藏在黑风山里，枯疫只是它试探我们的第一步。”

三、盾擦雷纹?帕裹辛温

傍晚的雾比正午更浓，飘在粟田上空，把新苗的绿光染得发暗。彰站在石屋门口，正往背上绑青铜盾，盾面的雷纹被雾水打湿，泛着淡淡的蓝光。猎队的人已经在山边等着了，棘锋剑的剑柄露在外面，在雾里闪着冷光。

娟儿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他的藤袋，里面装着两陶壶阳藿草水，还有几块烤得金黄的粟饼。她走到彰面前，先伸手擦了擦青铜盾上的雾水——雷纹被擦得发亮，蓝光更明显了，然后又把藤袋系在他的腰间，系得很紧，怕走山路时晃出来。“山边雾浓，青铜盾别离身，黑雾沾到皮肤会发麻，和黑纹石的邪祟气息一样。”她的指尖蹭过他的手腕，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紧绷，“阳藿草水半个时辰喝一口，能驱寒，要是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别硬闯，早点回来，我在石屋等你。”

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指尖还带着刚烤粟饼的温度，能驱散他心里的阴寒。“我知道，你放心。”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却没一点埋怨——从枯疫爆发到现在，她从来没拦过他去冒险，只会默默帮他准备好一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她都记着。“猎队都是老手，我会带着他们小心探查，尽快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娟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到他手里。帕子是用细麻织的，上面绣着几穗粟芽，针脚很密，是她昨天夜里在火塘边绣的，边角还留着点炭灰的痕迹。“这个你带着，擦汗用。要是再捡到黑纹石，别用手直接碰，用帕子包着，免得邪祟气息沾到手上。”她顿了顿，又把帕子往他手里塞了塞，“帕子我浸过阳藿草汁，能挡点邪祟，比普通麻布管用。”

彰把帕子揣进怀里，贴在胸口，能感觉到帕子的温意和淡淡的辛香，像娟儿在身边一样安心。他想起三天前，娟儿带着医队在粟田边煮阳藿草，炊烟裹着药香飘在雾里，她的额头上满是汗，却还在帮老妪喂药，连自己的手被药汁烫红了都没察觉；想起昨天，她发现部落的阳藿草快用完了，连夜带着青禾去溪边采，回来时裤脚全是泥，鞋上还沾着溪边的黑泥，却先把草药分给了族人。

“猎队在山边等得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彰弯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指尖碰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雾水的凉，“部落里的事，就拜托你了——墨刚归降，族人心里还有些不安，你多盯着点，别出乱子。”

娟儿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猎队。青铜盾的雷纹在雾里泛着光，像一道移动的屏障，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却始终挺直，没有一点退缩。她站在原地，直到彰的身影消失在山边的雾里，才转身往石屋走——墨说要和苍梧邦的农队对接粟种的事，老妪想教年轻姑娘织粟芽帕子，还有几个族人的伤口需要复查，她得赶紧把这些事安排好，让彰回来时能少些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