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雨后的夜晚,空气里漂浮着泥土与草木的腥湿气,夹杂着那瓶被掷碎的香水残留下的、过于甜腻的幽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苏燕芳没有开大灯,只借着卧室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空空荡荡,原先摆放那瓶精致杀手的地方,只留下一圈难以擦净的淡淡水渍。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个圈痕上摩挲,冰凉的触感从指腹蔓延到心里。
叶建雄在客厅,窸窸窣窣,大概是又在整理他那永远也整理不完的“出差”行李。刚才晚餐时那短暂而诡异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暗流之上。他试图解释那瓶打碎的香水,用的是最老套的说辞,“不小心碰掉了”,语气敷衍,眼神躲闪,甚至懒得为她为何会“不小心”到将一瓶放在梳妆台内侧的香水碰碎在地上,编造一个更合理的细节。
她也没有追问。真相的碎片已经足够锋利,不需要再用言语去确认那握持碎片的人,手上早已沾满血痕。
她拿起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点开那个匿名的邮件附件,“零号档案4”,那张酒店前台的监控截图再次跳了出来。像素不高,角度隐蔽,像是有人藏在角落用微型设备偷拍所得。叶建雄侧着脸,带着他惯常在公共场合维持的、略显疏离的微笑。而他身边,紧挨着他,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倚靠过去的赵欣颖,笑得明媚,一只手亲昵地挽着他的臂弯,另一只手,
苏燕芳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聚焦在赵欣颖臂弯里挎着的那只包。
一只设计极其独特的菱格纹手袋,金属链条,锁扣是某种特殊的、偏蓝绿色的金属材质,像孔雀的羽翎,在酒店大堂辉煌的灯光下,反射出极具辨识度的冷光。
这包……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攫住了她。不是模糊的似曾相识,而是确切的、仿佛在不久之前,真真切切地见过,甚至讨论过。
记忆的蛛丝马迹在脑海中飞速倒带。客户礼物,限量香水,加班晚归,那些被忽略的日常碎片,猛地定格在某个夜晚。
是了。大约两个月前,叶建雄有一次深夜归来,她起身给他倒水,瞥见他书房桌角放着一个刚从包装袋里取出的、印着这个独特蓝绿色锁扣logo的礼盒。他当时有些匆忙地合上盖子,随口解释:“帮一个重要客户代的购,明天要给人送过去。”
她当时并未在意。他工作中此类事情并不少见。甚至后来某天,她似乎还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短暂地瞥见过这个包的图片,他滑动得很快,只说是“帮客户参考款式”。
重要的客户。赵欣颖。
原来,所谓的“客户”,一直近在眼前。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她强忍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光凭这模糊的截图,她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同一只包,这世界上同款式的包太多了。
她需要确认。
苏燕芳站起身,走到书房,反手轻轻锁上门。她打开书柜最底层一个带锁的抽屉——钥匙她一直自己收着,叶建雄大概早已忘记这个抽屉的存在。里面放着一些旧物,大学时代的相册,同学录,还有一些早已不再联系的故人的信件。
她抽出那本硬壳的、封面印着烫金校徽的同学录。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带着陈旧的气息。她一页页翻过去,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和青涩的面容,如今大多已模糊在岁月的流水里。直到,“林薇”两个字跳入眼帘。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爽朗,一头利落的短发。下面的联系方式,除了一个早已停用的QQ号,还有一个手写的、被她用笔圈出来的手机号。旁边备注着毕业后的去向:“蔓雅国际”,一家知名的奢侈品百货公司,林薇在里面做销售,后来听说升到了管理岗。
苏燕芳几乎没有犹豫,拿起书桌上的座机话筒,按照那个号码拨了过去。等待音一声接着一声,敲打在她的心口上。她不确定这个号码是否还在使用,不确定林薇是否还记得她这个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
“喂?哪位?”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干练、略带警惕的女声。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商场。
“林薇吗?我是苏燕芳,大学时睡你下铺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热情:“啊!燕芳!天哪,真是好久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苏燕芳深吸一口气,切入正题,她知道林薇是聪明人,绕圈子反而显得可疑,“是想麻烦你帮我认一只包。我记得你在‘蔓雅’做管理,对这些最在行了。”
“哦?什么包?你说说看。”林薇的语气里多了些专业性的探究。
苏燕芳描述了一下那只包的形状、菱格纹、特别是那独特的蓝绿色锁扣。
她刚说完,林薇几乎立刻就回应了,带着一丝了然的语气:“‘星河流光’系列的限量手袋嘛,今年春夏的主推款,那个锁扣颜色是我们品牌独有的‘孔雀石绿’,很好认。怎么,你看上了?这可不好买。”
苏燕芳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挺喜欢的。想问问,这款包,好买吗?”
林薇在那头笑了,带着点销售精英特有的、对紧俏货品的掌控感:“何止是不好买。这款是限量里的限量,我们整个大市区的配额就只有三个。上市第一天就全被预定了。现在想买,得等明年看看有没有补货,或者去二级市场找找,价格要翻好几倍。”
三个。全市只有三个。
苏燕芳握紧了话筒,声音有些发干:“那薇子,能帮我查查,是哪三位买家吗?我有一个朋友好像有一只,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正品,如果是,我也想托她问问渠道”这个借口拙劣而冒昧,她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苏燕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在赌,赌老同学之间残存的一点情分,赌林薇或许会愿意帮她这个看似突兀的忙。
“燕芳,”林薇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犹豫,“客户的购买信息,我们一般是保密的。”
“我明白,真的很抱歉让你为难”苏燕芳的语气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恳求与脆弱,“就只是确认一下名字,如果不是就算了。”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到电流的微嘶声,以及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商场背景音乐。
终于,林薇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听筒里传来几下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苏燕芳屏住呼吸,感觉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几秒钟后,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确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知坏消息时的小心翼翼:
“查到了。这款‘孔雀石绿’锁扣的限量手袋,我们系统记录,全市三位买家中的一位,登记的姓名是赵欣颖小姐。”
果然。
冰冷的确认感像铁水一样浇筑下来。
“而这位赵小姐的购买记录显示,”林薇顿了顿,似乎在查看更详细的信息,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她名下这款包的付款人信息,关联的是……一位叶先生。”
叶先生。
叶建雄。
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那个她早已看清,却始终不愿面对的丑陋真相之中。
帮客户代购?不,是他亲自买来,赠予新欢。
重要的客户?不,是他用金钱和心思讨好的、婚姻之外的恋人。
那瓶刻着她名字缩写的香水,不过是他用来遮掩另一份赤裸裸爱意的烟雾弹,是她婚姻坟墓上,最后一块虚伪的、刻着他人名字的墓碑。
“燕芳?你还好吗?”电话那头,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
苏燕芳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甚至没有力气去道谢,去圆上那个拙劣的借口。
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垂下手,挂断了电话。
听筒落在座机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咔哒”。
整个世界,在她耳边,彻底寂静下来。
窗外,残留的雨水从屋檐滴落,敲在楼下空调外机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
像丧钟。
为她那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敲响的最后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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