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三更的梆子声在朔方城内幽幽回荡,城外数十里,狼脊谷却已是死神的猎场。
雪坑中,十二名“夜战哨”的精锐汉子,像蛰伏的狼群,呼出的每一口白气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他们已在此潜伏了整整一日一夜,身上的积雪成了最好的伪装。
透过枯枝的缝隙,谷内狄军的营地篝火连片,如同一盘散落在雪地上的赤红棋子,而他们,便是要掀翻这盘棋局的手。
“头儿,快子时了。”一名哨兵压低声音,牙齿因寒冷与兴奋而微微打颤。
首领,一个脸膛被风雪刻满沧桑的老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精光一闪:“再等等,等风起。按经令使的吩咐,子时三刻,准时点火!”
他们身前,是十几个用火油浸透、再用干草紧紧包裹的巨大草捆,引信则巧妙地用羊油封住,以防在这滴水成冰的酷寒中冻结失效。
与此同时,狼脊谷西侧陡峭的山脊上,萧锐亲率一百五十名护田军主力,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阴影之中。
他们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有削铁如泥的制式长矛,更多的却是将作监赶工出来的木柄铁铲。
而在他们对面,谷东那片犬牙交错的断崖上,陈十三带着三十名最悍勇的士卒,正合力将几块磨盘大的巨石推至崖边,只待一声令下。
谷口之外,霍清漪勒住缰绳,身后的三十名监军卫铁骑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寒风吹动她银色铠甲的披风,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在没有朝廷钧令的情况下,燃烧起如此炽烈的战意。
她知道,此战过后,无论胜败,她都将面临监军失职的问罪,但当她看到朔方城百姓眼中的希望时,便将那道冰冷的枷锁抛在了脑后。
子时三刻,天地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西北风呼啸而起,卷起地上的碎雪,如鬼哭狼嚎。
“点火!”
夜战哨首领一声低吼。
刹那间,火折子点燃了涂满羊油的引信,火龙般蹿向那些巨大的草捆。
轰——!
火光冲天而起,仿佛在雪白的谷口凭空撕开一道炼狱的裂口。
浸透了火油的枯林被瞬间引燃,烈焰借着狂暴的西北风,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夹杂着滚滚浓烟,疯狂地向谷内倒灌而去!
“敌袭!敌袭!”
“着火了!南边着火了!”
谷内的狄军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营地大乱。
战马受惊,疯狂地嘶鸣挣扎,将帐篷撞得东倒西歪。
士兵们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却被迎面而来的浓烟呛得涕泪横流,分不清东南西北。
山脊之上,萧锐立于风口,半旧的官袍被烈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到谷内敌军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果断地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奋力一挥!
“动手!”
东侧断崖,陈十三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与身后的士卒一同发力,将卡住巨石的木桩猛地抽离。
“给老子……滚下去!”
轰隆隆!
巨石带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巨响。
烟尘与雪沫冲天而起,正欲从谷口突围的十几名狄军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碎骨烂肉与巨石一同将谷口堵死!
退路,被火墙与落石彻底封死!
“放火箭!”萧锐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山脊上,五十名护田军士兵早已准备就绪。
他们没有精良的强弓,用的只是将作监用韧木削成的“土弓”。
然而,当五十支箭头绑着火绒的羽箭呼啸着划破夜空,如流星雨般坠入狄军密集的营帐群时,其威力却不亚于神兵天降。
噗!噗!噗!
帐篷被轻易点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眼间,整个狼脊谷中段已化作一片火海。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之歌。
“全军,冲锋!”
萧锐抽出腰间佩刀,第一个沿着预先开辟出的斜坡冲下山脊。
一百五十名护田军紧随其后,口中发出震天的呐喊,如猛虎下山,直扑谷口那些被落石与大火吓破了胆的残敌。
“铲盾阵!上!”
纸甲兵在前,将一人多高的木柄铁铲斜举,锋利的铲刃朝外,形成一道移动的钢铁屏障。
这阵法看似简陋,却阴狠至极。
面对冲来的狄军战马,他们不挡不避,只是猛地将铁铲向前一递一扫!
“咔嚓!”
凄厉的马嘶声中,一匹高大的战马前腿齐膝而断,悲鸣着将背上的骑士重重摔下。
不等那骑士起身,后排的护田军士兵已挺着削铁矛,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这便是萧锐为护田军量身打造的战法——断木铲专砍马腿,削铁矛直刺人喉!
简单,高效,致命!
另一边,陈十三已带着三十精兵从东侧杀入,他手持一柄门板似的重铲,在火光映照下,状若疯魔。
他盯准了那些发号施令的狄军军官,一铲挥出,便是一名百夫长的头盔连着脑袋被一同拍扁。
“死来!”他怒吼着,连斩三名百夫长,当他将第三人挑于铲下时,却猛然发现,此人正是月前率兵劫掠朔方屯田,害死无数乡亲的狄军哨长!
“是你!”陈十三双目欲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哨长也是一员悍将,虽惊不乱,挥刀便砍。
两人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疯狂搏杀,刀铲相交,火星四溅。
最终,陈十三卖了个破绽,硬生生用肩膀扛了一刀,趁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手中重铲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砸在哨长的膝盖上!
骨裂声清晰可闻,哨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陈十三不等他再有任何动作,咆哮着将重铲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噗嗤!
头颅如西瓜般碎裂,滚烫的鲜血混着脑浆,溅满了陈十三一脸,也染红了身下的皑皑白雪。
就在谷内战局已定时,一阵清越的马蹄声自谷外响起。
霍清漪率领的三十监军卫,如一柄锋利无比的银色尖刀,从狄军崩溃的阵型后方悍然插入,直取中军大纛!
她一马当先,手中银枪在火光下化作一条矫健的游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狄军的亲卫试图阻拦,却被她一枪一个,精准地点在喉间。
她眼中再无平日的淡漠与疏离,只有身为将门的骄傲与锐气。
当那杆代表着狄军荣耀的狼头大纛,被她一枪从中断为两截,高高挑飞在空中时,谷内所有尚在抵抗的狄军士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下兵器,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却大多被无情的大火吞噬,或是在雪野中迷失方向,最终冻毙于荒野。
天色微明,狼脊谷的火势渐渐平息,只剩下袅袅黑烟和刺鼻的焦臭。
郑文谦带着书吏,颤抖着手清点战果:此役,斩首三百七十二级,俘虏八十九人,缴获战马三百余匹,各式兵器、皮甲无数。
而朔方军一方,阵亡七人,伤二十三,堪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萧锐没有丝毫迟疑,当场命郑文谦录功。
“陈十三,勇冠三军,记首功!赏朔方良田百亩,授‘屯军都尉’衔!”
“夜战哨十二人,奇功一件,全员记‘上功’!家中授田加倍,抚恤从优!”
一条条奖赏颁下,刚刚经历血战的士兵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随后,萧锐下令,将三百余颗狄军首级全部悬于朔方南门之外,以震慑宵小,安抚民心。
同时,他命人将一直关押在地牢中的赵万田提出,押至城头。
当着数千围观百姓的面,萧锐亲自宣读了赵万田“通敌卖国、勾结外寇、残害乡里”的累累罪状。
百姓群情激愤,无数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在赵万田身上。
“杀了他!杀了这个国贼!”
“为我儿报仇!”
在冲天的怒吼声中,萧锐面无表情,只轻轻一挥手。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赵万田的罪恶,终于用鲜血洗刷干净。
三日后,朔方城外。
当初那片荒芜的土地上,百户新田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在春雪的映衬下,充满了勃勃生机。
萧锐站在新挖的渠畔,望着田间地头正在操练的护田军。
他们已经换下了简陋的纸甲,穿上了缴获后修补的狄人皮甲,手中的木柄铁铲也大多换成了真正的铁制兵器,三百多匹战马更是让他们初具了一支马队的建制。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幽香。
霍清漪走到他身边,默默解下了腰间那串代表着监军身份的银铃,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监’你,”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而是‘助’你。”
萧锐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银铃,却没有去接,只是反问道:“若朝廷问罪你擅自出战之责呢?”
霍清漪抬起眼眸,那目光比雪中的寒梅更加清冽坚定:“那便让他们……连我也一起贬了吧。”
萧锐沉默了,他缓缓收紧手掌,将那串银铃握住。
远处,铁匠老栓正指挥着民夫,将缴获的狄人铁甲拆解,准备回炉重锻成农具和新的兵器。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田野与士卒,落在摊开在渠边石桌上的地图上。
指尖从朔方城开始,缓缓划过北境漫长的防线——从这里,到雁门,越过长城,直指那片广袤无垠的大漠。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一把铲,一条渠,一支兵……这才哪到哪。”
风,骤然大了起来,卷起他身上那件半旧的官袍,在初春的阳光下,猎猎如旗。
朔方南门那悬挂了三日的狄人首级,血迹尚未完全干涸,一匹快马卷着漫天风雪,疯了一般地冲向城门。
马上骑士背插令旗,口中嘶声高喊着什么,引得城门守军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那名风尘仆仆的兵部信使已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立于朔方府衙之前,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诏书,展开,清了清嗓子,用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当众宣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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