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淋过的玫瑰 第三十三章 前任找上门的下午

下午三点，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严，一道斜斜的阳光落在林溪的手背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她刚核完第三遍考勤表，指尖有些发僵，正想揉一揉，前台小姑娘突然探进头来：“林溪姐，楼下有位女士找你，说是……认识你。”

“找我？”林溪愣了一下。她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沈亦舟和几个大学同学，几乎没什么社交。

“她说姓周，”前台补充道，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看着挺……成熟的，穿一身黑色连衣裙。”

姓周？林溪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没有任何印象。她站起身：“我下去看看。”

办公楼大厅的旋转门旁，果然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真丝连衣裙，衬得皮肤很白，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手里拎着一个质感很好的棕色皮包，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和这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格格不入。

看到林溪走过来，女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怜悯的平静。

“你是林溪？”她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溪点点头，心里莫名发紧：“请问您是……”

“我叫周蔓，”女人伸出手，指尖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修剪得整齐干净，“沈亦舟的……前女朋友。”

“前女朋友”四个字，像一块冰投入滚油，林溪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没去握那只手。

周蔓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皮包的金属搭扣：“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有些事，我觉得你该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溪的声音在发抖，她想转身就走，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你不用明白，听我说就好。”周蔓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和亦舟在一起七年，从他刚毕业住地下室，到后来开自己的工作室，我们一起熬过来的。”

七年。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沈亦舟从未提过他有过这么长的感情，他只说过“年轻的时候谈过几个，都不合适”。

“我们住在一起五年，在城西那套他现在还住着的房子里，”周蔓抬眼看她，眼神里的怜悯更浓了，“墙上的画，书架第三层的旧相册，衣帽间最里面那个锁着的箱子，都是我留下的。哦，对了，他厨房抽屉里那套银色的刀叉，是我26岁生日他送我的礼物。”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林溪紧绷的神经上。她去过沈亦舟的房子无数次，那些她以为是“他独有的品味”的物件，原来都刻着另一个女人的痕迹。她想起自己每次想整理他的书架，他都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想起衣帽间那个锁着的箱子，她问起时，他只说是“不重要的旧东西”。

原来不是不重要，只是不属于她。

“你……”林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周蔓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来找他拿最后一点东西，在楼下看到你的照片——他钱包里有一张你的侧脸，很年轻，像刚发芽的草。”

林溪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那里还带着刚从格子间里出来的、沉闷的温度。

“他没告诉你我的存在，是吗？”周蔓看着她，像在看过去的自己，“也没告诉你，我们不是和平分手的。他妈妈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去年他工作室接了个大项目，站稳脚跟后，就跟我提了分手。”

“他说，他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人。”周蔓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溪身上，“我原以为他说的‘合适’，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女，没想到……是你这样的。”

“这样的”三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林溪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她的年轻，她的单纯，她那点不值一提的、被沈亦舟轻轻一拂就倒的自尊心。

“你什么意思？”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愤怒和恐慌。

“没什么意思。”周蔓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你在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成熟稳重，他只是擅长把自己包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她抬手看了看表：“我该走了，婚礼请柬我不会给他寄，也不会给你寄。”走到旋转门旁，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溪，“对了，他手机里有个加密相册，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可以去看看，或许能明白，他说的‘规划’里，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你。”

旋转门缓缓转动，把周蔓的身影送了出去，也把外面燥热的风卷了进来，吹得林溪额前的碎发乱飘。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匆匆经过，有人在前台咨询，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孩。

林溪扶着冰凉的大理石柱，才勉强站稳。周蔓的话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带着腥味，将她淹没。七年，同居，他妈妈的反对，“更合适的人”，加密相册……这些词语拼凑出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沈亦舟，一个藏在成熟稳重面具下的、自私而冷漠的灵魂。

她想起自己无数次翻看他的手机，却从未想过有加密相册；想起他提起“过去”时轻描淡写的语气；想起他妈妈偶尔打来电话，语气里那种客气又疏离的冷淡……原来不是她想多了，是所有的线索都摆在那里，只是她自己选择了视而不见。

办公室的下班铃响了，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她的恍惚。林溪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正指向五点半。往常这个时候，她会拿出手机，问沈亦舟“晚上回不回来吃饭”，而现在，那部手机像一块烙铁，揣在口袋里，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转身走出大厅，没有回格子间，也没有回家。沿着路边的梧桐树慢慢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又被路灯一点点缩短。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某个一直被小心呵护的东西，碎了。碎得很彻底，连带着那些关于爱情的、温暖的幻想，一起变成了扎手的玻璃碴。

晚风吹过来，带着夏末的燥热，却吹不散她心里的寒意。林溪抱紧双臂，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茫然和孤单。

那场暴雨，似乎已经在她心里，提前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