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研究院会议室的磨砂玻璃,在深灰色会议桌上投下斑驳光斑。
林啸提前十分钟推门进来时,右肩的钝痛已经顺着锁骨爬上耳后,他扶着门框缓了两秒,军靴在防滑地砖上碾出极轻的声响——这具被训练和任务反复磋磨的身体,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提醒他:旧伤又在作祟。
林顾问。值勤参谋从投影仪后探出头,指了指主位右侧的椅子,您坐这儿,今天主要是各单位汇报演习方案。
林啸点头,坐下时特意调整角度,让左半边身体抵住桌角。
右臂垂在身侧,肌肉像泡在滚水里的棉絮,连抬腕看表的力气都在流失。
他盯着桌面中央那方墨色沙盘,表面的哑光漆在灯光下泛着冷调的光,像块凝固的深潭——这是他穿越后最依赖的金手指,此刻却安静得反常。
现在开始雷霆17战术推演。主持会议的陈参谋长敲了敲话筒,首先由作战处汇报空降突击方案。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林啸的左眼突然抽痛。
他猛地攥紧左拳,指节抵着桌沿发白——沙盘在他意识里轰地炸开,虚拟影像与现实重叠:废弃机场的跑道下,蛛网般的管线正泛着刺目的红光,最粗的那根标着天然气主管道,爆破点的模拟弹一旦触地,冲击波会沿着管道裂缝撕开地表,火柱能窜起二十米高。
建议空降点设在机场北跑道中段,配合电磁压制......作战参谋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林啸额角沁出冷汗。
他咬着后槽牙抬起右臂,可刚抬到胸口就坠了下去,肌肉神经传来的酸麻让他想起前世在亚马逊雨林被毒箭蛙咬伤的感觉——都是这种不受控的绵软,却比那时更急,更烫。
林顾问?陆承渊的声音从长桌另一端刺过来。
监察组长的金丝眼镜反着光,手指搭在桌沿轻叩,有问题可以会后交流,推演流程不宜中断。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咳嗽声。
林啸盯着陆承渊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能看见沙盘里不断叠加的塌方模拟——五百米范围内的参演士兵,会被埋在燃烧的碎石下。
继续。陈参谋长看了眼林啸,又低头翻文件。
推演结束时,林啸的左肩膀已经被桌角硌得发麻。
他扶着椅背站起来,右手虚虚护在身侧,像捧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
韩猛抱着保温桶从后门进来时,正撞见他靠着窗台揉右肩,便快走两步:林哥,我给您带了参茶,热乎的。
林啸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瓷时突然发力。
他摸出裤袋里的盲文笔——这是上次任务后欧阳倩送的,说方便单手记录——在便签纸上快速划拉,墨迹晕开两个字:机场下有火。
帮我传给曲比阿卓。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韩猛领口的暗袋,走饭盒、档案、电台那条线,明白?
韩猛的瞳孔缩了缩。
三个月前林啸教他们用这三级传递法时说过,这是影子里的保险栓。
他用力点头,保温桶提手在掌心勒出红印:明白!
消息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午后的军营里荡开涟漪。
后勤班老周给通讯连送午饭时,饭盒底下多了张便签;文书小张整理演习档案时,在保密夹最里层发现个纸团;到了傍晚,叶寸心的战术电台突然跳出串乱码,她输入三组校验码后,屏幕上跳出那行歪斜的字迹。
机场下有火。
她猛地站起来,战术靴踢翻了旁边的椅子。
通讯室女兵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被她摆手止住。
叶寸心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地质勘探数据库的界面跳出来时,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废弃机场所在的区域,二十年前确实是化工厂,地下埋着未清理的天然气管道,三年前的地质报告里写着存在泄漏风险,却被标注为无军事价值。
陈参谋长,我申请调整空降点。她站在作战指挥中心门口,军帽下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乱颤,原方案的爆破点会引爆地下天然气管道。
陆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冰:叶副队长,推演会上怎么没见你提?
现在要改方案,证据呢?
叶寸心盯着他胸前的监察徽章,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知道陆承渊要的证据是什么——现场勘探报告、专家签字、上级批文,可这些都需要至少三天。
而演习,就在四十八小时后。
没有实证。她咬着后槽牙说,但我要改。
陆承渊的嘴角扯出个冷笑:擅自更改演习方案,后果你担得起?
担得起。
那天深夜,战狼中队的运输机库亮起灯。
叶寸心站在机腹阴影里,对着通讯器低声说:全体注意,按影狼一号预案执行,空降点后移八百米。
重复,后移八百米。
演习当日的天空蓝得刺眼。
林啸站在观摩席最前排,右手被欧阳倩用弹力绷带固定着——她今早摸到他右肩的肌肉在不受控地抽搐,硬拽着他来医疗组。
此刻他盯着远处的空降区,喉结动了动。
轰——!
声爆比预计提前了三分钟。
观摩席的人纷纷站起,就见原定空降点的地面像被巨手撕开,橙红色火柱裹着碎石冲上半空,黑烟里隐约能看见断裂的管道残骸。
而三公里外的备用空降区,战狼的伞花正一朵朵绽开,在蓝天上划出整齐的弧线。
陆承渊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摔了手里的望远镜,镜片碎渣溅在林啸脚边:调监控!
查是谁改的方案!
两小时后,叶寸心站在监察室门口。
她的作训服还沾着空降时的草屑,军靴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响:我改的。
理由?陆承渊的钢笔尖戳在记录本上,洇开团墨渍。
收到一份未署名的情报。叶寸心直视他的眼睛,来源不可说,但内容真实。
你宁愿信匿名信,不信军令?
我信能救命的东西。
监察室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时,林啸正站在地下通讯站的铁门前。
苏小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林哥,方老昨天让人送了个加密盒过来,说是战狼的旧频道跳频系统...
林啸摸了摸门把手上的铁锈,转身时右肩的疼痛突然轻了些。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应急灯,那团暖黄的光里,仿佛已经能看见方政当年别在衣领上的那枚狼牙徽章,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紧急集合哨声撕裂夜空时,林啸的后颈先于听觉泛起刺痛——这是他穿越后养成的战场直觉,像根无形的弦突然绷紧。
他转身时右肩的旧伤又开始抽痛,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反而勾了勾嘴角。
星子在雷达站的天线间闪烁,他望着通讯站方向亮着的那盏孤灯,喉间滚出声极轻的笑:苏小满该得手了。
地下通讯站的铁皮门被苏小满撞得哐当响。
他额角挂着汗,左手还攥着方政送来的加密盒,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
键盘敲击声像机关枪点射,当最后一组跳频码输入完毕时,控制台的指示灯突然由灰转橙,接着叮地一声,频道列表里跳出个锈迹斑斑的红细胞3——那是战狼成立初期用的备用频道,早该在十年前的系统升级里被淘汰。
成了!苏小满的尾音发颤,手指在盲文转换键上连按三下。
林啸给他的指令是用盲文笔写的,此刻正躺在他作战服内袋里,墨迹被体温焐得发潮。
他深吸口气,将盲文点符转成脉冲信号,混着气象卫星的广播频率发了出去。
控制台的波纹屏上,一串只有特定接收器能识别的乱码窜过:影狼全体,启动盲眼导航。
千里外的西北哨所,值夜的老班长正往火炉里添煤。
收音机突然滋啦一声,原本的《强军战歌》变成刺耳鸣响。
他骂了句破信号,刚要调台,那杂音里竟混进段熟悉的旋律——是方政当队长时总吹的《喀秋莎》口哨,调子走得厉害,像被揉皱的旧报纸,却让他膝盖一软,煤铲当啷掉在地上。
老...老队长?他扑过去攥住收音机,指节发白,真的是您?
同一时间,滇南雨林、藏北雪线、东海雷达站,七个不同哨所的战士几乎同时僵在原地。
他们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写家书,有的正给军马喂夜草,却都在听见那串被处理过的音频时红了眼眶——那是只有战狼老兵才懂的暗号,是比军令更滚烫的战友情。
曲比阿卓的巡逻队正往3号高地走。
她突然抬手,牛皮靴在碎石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她摘下战术耳机,闭眼贴住步枪枪管——这是林啸教她的听风术,金属能放大风里的震颤。
山风裹着雪粒刮过耳际,她的睫毛上结了层薄霜,却突然睁开眼,瞳孔里燃着狼一样的光:三短一长,敌在左坡!
阿卓姐?新兵小孙缩着脖子,原计划是走右......
改道!她抽出匕首在雪地上划出新路线,现在!
十分钟后,他们刚拐进山坳,身后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小孙回头时,原路线的陡坡正像被刀削般坍塌,积雪混着碎岩砸下来,把三具伪装成巡逻兵的尸体埋进雪堆——那些人腰上别着的微型炸药,还在雪面下闪着幽蓝的光。
曲比阿卓摸出枪托里的微型收音机,拇指按下开关。
杂音里突然蹦出段摩斯码,点符短而密,是林啸的盲文习惯:阿卓,风里有我。她的手指抚过枪身刻着的啸字,喉间哽着团热,对着雪山方向敬了个军礼,雪粒落进军帽,融成水顺着后颈往下淌。
陆承渊的钢笔尖戳穿了演习录像带的封套。
他盯着监控里叶寸心和韩猛在走廊交汇的画面,喉结动了动——那小子当日的送餐路线太反常了,研究院、医院、指挥所、文工团,绕成个完美的环,像在给什么东西打掩护。
查!他猛地扯断领带,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查所有饭盒夹层,查维修站的地热管道,查......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脸色从涨红慢慢褪成死灰——七个哨所同时上报听见老队长的口哨,滇南巡逻队改道避雪崩,连东海雷达站的备用频道都被激活了。
他摔了电话,看着窗外渐起的风卷着枯叶打旋,突然想起林啸在推演会上发白的指节,和那盆始终静默的墨色沙盘。
林啸靠在雷达站的砖墙上,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
他摸出怀里的盲文笔,金属笔杆还带着体温,像握着根烧红的铁条。
墨色沙盘在意识里翻涌,原本零散的红点正沿着铁路线、通讯网、边防哨所向四周蔓延,最终连成条蜿蜒的狼形——那是影狼的雏形,正从阴影里睁开眼睛。
他低头看向衣襟下的血王纹章,那枚跟着他穿越两世的金属坠子,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团要烧穿血肉的火。
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响,他知道是欧阳倩来接他回医疗组了——那丫头总说他是不要命的疯子,可每次换药时,指尖的温度比参茶还烫。
该走了。他拍了拍墙上的青苔,右肩的疼痛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转身时,他瞥见东边的云层正在翻涌,铅灰色的云底闪着细碎的电光,像有人在天上撒了把碎银。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盲文键盘,那是方政托人从国外带的,按键边缘还带着毛刺。
暴雨要来了。
研究院地下室的百叶窗被风拍得哐当响时,林啸的手指已经按上盲文键盘。
他抬头望了眼窗外,豆大的雨点正砸在玻璃上,像谁在拼命敲着摩斯码。
键盘的金属按键凉得刺骨,却让他想起苏小满刚才在通讯站说的话:林哥,红细胞3频道里有回音,像有千军万马在应和。
他笑了笑,指尖落下。
第一行盲文点符,在纸页上凸起。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