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的震动像滚雷般从脚底往上窜,李二牛脖颈的青筋绷成两条钢索,背着王艳兵的后背浸出的汗把作训服黏在身上。
他咬着牙往旁边墙根靠,却被碎石砸中手背也不吭声——王艳兵的头歪在他肩上,睫毛都没颤一下,让他想起新兵连第一次实弹演习时,这小子为了救他扑进泥坑的模样。
二牛哥!唐笑笑的尖叫混着碎石坠落声炸响。
她护着小雨点蜷在隧道转角,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岩块上也浑然不觉,怀里的小丫头正抓着她的战术手套掉眼泪,睫毛上挂的水珠被震得簌簌往下落。
唐笑笑抹了把脸上的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能想到的,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唯一办法。
叶寸心扶着林啸的手突然收紧。
她能感觉到男人手臂的肌肉在震动中绷得像铁,可他的呼吸却平稳得反常,甚至能数清他每一次吐气时,呵在自己耳后的热气。左眼看不见,右耳倒是灵了。林啸突然低笑,声音里带着点哑,听见了吗?
地底的岩层在开裂,再有半分钟,这里会塌成棺材。
他话音未落,心口的血王纹章猛地烫起来。
那温度透过战术背心灼着皮肤,像团活过来的火。
林啸瞳孔微缩——上一次纹章发烫,是老鬼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把U盘塞进他手心;再上一次,是演习中何晨光替他挡下致命狙击弹,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时,纹章烫得他在泥里打滚。
嗡——
这声蜂鸣不是从耳朵,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林啸踉跄半步,叶寸心立刻用肩膀顶住他。
下一秒,远在千里外的西北哨所,正在擦枪的列兵猛地抬头,耳中炸响三个字;东海某城市的夜市里,喝啤酒的退伍老兵突然红了眼,把酒瓶砸在桌上吼战狼万岁;西南医院ICU,浑身插满管子的重伤员颤抖着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病床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回家。林啸轻声重复。
他左眼的黑暗里,突然浮现出六个人的影子:新兵连的泥水里,何晨光伸过来的手;毒贩窝点的火海里,王艳兵背着炸药包喊哥几个等我;演习场的暴雨中,李二牛举着断成两截的步枪冲他笑。
前世亚马逊雨林里,队友被毒蛇咬中时绝望的眼神突然涌上来,像根刺扎进心脏。
这次...换我做光。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叶寸心没听清,却觉得他的脊背在这一刻挺得更直了,连带着自己扶着他的手都染上了某种滚烫的力量。
老林!曲比阿卓的声音从队伍最后方劈过来。
她单膝跪地,狙击枪抵着肩,黑色长发被震动带起的风掀得乱飞。
这个总爱抿着嘴装冷脸的彝族姑娘此刻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三岔口主道塌了!她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隧道顶簌簌下落的碎石,右边通风管...有呼吸声。
三十七步,断梯。
林啸的手指按上纹章。
战术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在他视网膜上闪过——但这次不需要推演。
他闭了闭右眼,启动战魂链的瞬间,额角渗出冷汗。
叶寸心眼前突然浮现出通风管的结构图,铁网锈蚀的位置、管道拐弯的角度,比她用热成像仪看的还清楚;何晨光耳中炸开密集的心跳声,像擂鼓,一下、两下,数到第七下时,他握狙击枪的手紧了紧;李二牛的掌心贴上隧道墙面,指尖竟能摸到混凝土下细微的裂缝,像蚯蚓爬过。
左道,跟紧。林啸的声音像淬了钢。
六个人的影子在晃动的手电筒光里叠成一片,李二牛背着王艳兵当先冲出去,军靴踩在碎石上咔嚓作响;曲比阿卓倒退着举枪掩护,子弹壳掉在地上叮铃哐啷;唐笑笑护着小雨点猫腰跑,战术背心的搭扣刮在墙上,拉出一串火星。
变故发生在转过第三个弯道时。
王艳兵突然剧烈抽搐,身体在李二牛背上弓成虾米,嘴角溢出白沫。艳兵!李二牛吼得嗓子都破了,踉跄着撞在墙上,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唐笑笑扑过去想帮忙,却被林啸一把拽住:别碰他!
通讯器里传来沈佳妮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急促:蜂巢神经抑制剂,潜伏期三小时。
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他的运动神经就坏死百分之五。
两小时后...永久瘫痪。
隧道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叶寸心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离谱,几乎要盖过持续的震动。
她看见林啸摸向战术背心内层的手在抖——那里躺着老鬼临终塞给他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他掌心生疼。
她知道那里面存着什么:蜂巢二十年的人体实验数据,三百七十二个鲜活的名字,还有老鬼用最后半口气说的求你,让他们回家。
叶寸心。林啸转身,右眼映着她的影子,带王艳兵走应急通道。
通道口有我藏的单兵飞行器,四十分钟能到最近的医疗点。
那你呢?叶寸心的指甲掐进掌心,解剂在蜂巢医疗舱,你要去拿?
林啸没回答。
他摸出U盘,塞进她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这是解析毒素的密钥。
如果我没到
不许说这种话!叶寸心打断他,声音发颤。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边境,林啸替她挡下的那枚炸弹,碎片扎进他左眼里时,他还在笑,说老子现在是独眼龙,以后看你们谁敢偷懒。
震动突然加剧,隧道顶掉下块半人高的岩块。
李二牛吼了声低头,用背顶住王艳兵,唐笑笑把小雨点按在怀里,何晨光拽着曲比阿卓滚进旁边的凹处。
林啸借着这股乱劲,轻轻推了叶寸心一把:走。
这不是命令...是托付。
叶寸心咬着嘴唇,终于弯腰背起王艳兵。
她转身时,林啸的声音追过来:记得...替我跟他说,新兵连那半块压缩饼干,我记了八年。
隧道的岔路口在震动中越来越模糊。
林啸看着叶寸心的背影消失在应急通道,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纹章。
何晨光拍了拍他肩膀,狙击枪的背带蹭过他手背;李二牛把爆破钳递过来,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曲比阿卓往他战术背心里塞了把军用匕首,刀柄上还留着她体温的余温;唐笑笑抱着小雨点站在阴影里,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走。林啸说。
他的右眼映着队友们的脸,左眼的黑暗里,六人的影子越来越亮,像团烧不熄的火。
隧道深处传来更闷的响声,混着他的心跳,一下、两下,像在数着时间——两小时,足够他们跑到蜂巢医疗舱吗?
足够他拿到那支解剂吗?
他摸了摸战术背心里的医疗包,里面装着老鬼给的地图残页。
残页最下方,用血迹画着个方框,旁边写着真空冷藏柜。
林啸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正指向二十三点十七分。
他握紧爆破钳,转身走进黑暗里。
隧道的风灌进来,吹得他的作训服猎猎作响,像面旗。
隧道的震动渐弱时,林啸的靴底已碾过三滩凝固的血。
老鬼给的地图残页在战术背心里硌着肋骨,他数着墙上的荧光标记——第七块,第八块,终于在转角处看见那道泛着冷光的金属门。
到了。他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
身后何晨光的狙击枪托轻轻撞了下他后背,是确认;李二牛调整着爆破钳的握姿,指节捏得发白;曲比阿卓的狙击镜已经架在肩头,呼吸声细得像游丝。
林啸摸向门侧的生物识别器。
金属表面还带着余温,说明半小时内有人通过——这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战术推演模拟器在视网膜上闪过蓝光,却被他强行压下。
此刻不需要推演,他能听见门后通风系统的嗡鸣,能闻见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更能感觉到心口的血王纹章在发烫,烫得他想起小刀最后一次汇报时泛红的眼尾:林哥,医疗舱的门禁系统,我摸清了。
咔嗒。门开的瞬间,林啸的右眼猛地收缩。
真空冷藏柜在正中央,淡蓝色的冷雾裹着三支针剂,像三滴凝固的星子。
但更刺眼的是柜前蜷着的身影——灰旧的作训服浸透血,额角的弹孔还在渗着暗红,可那双眼,那对总爱歪着笑的眼睛,此刻直勾勾盯着冷藏柜,像要把最后一口气都钉在上面。
小刀。林啸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枪管。
他踉跄着跪下去,膝盖撞在地上的闷响惊得曲比阿卓举枪转身,却在看清尸体面容时倒抽一口冷气。
小刀的右手攥得死紧,林啸用拇指掰开他僵硬的指节,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滑落——林哥,我帮你看过三次门。
第一次警报响,我拆了触发装置;第二次守卫换班,我引开了巡逻队;第三次...第三次他们发现我了。
但冷藏柜的虹膜锁,我试出来了。
哥几个等我。王艳兵在毒贩窝点的吼声突然炸在耳边。
林啸喉结滚动,摘下战术头盔放在地上。
左眼的黑暗里,浮现出新兵连晚训时,小刀蹲在篝火边给大家烤馒头的模样;浮现出上个月边境任务,这小子为他挡下的那枚飞弹碎片;更浮现出三小时前通讯器里他带着血沫的笑:林哥,我好像走不动了...但医疗舱的门,我给你守住了。
滴——
林啸的左眼贴上扫描仪时,冷藏柜的蜂鸣惊得何晨光举起了枪托。
但下一秒,系统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验证通过——实验体小刀授权继承者。
曲比阿卓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林啸的右手在发抖,却稳稳取出三支解剂,玻璃管上还凝着冷雾,沾在他虎口的血珠上,像落了层霜。
警报就是这时炸响的。
暗门!李二牛的爆破钳指向墙角。
三道黑影撞开伪装成药品柜的暗门,最前面的守卫举着突击步枪就扫,子弹擦着林啸的右耳钉进墙里。
曲比阿卓的狙击枪响得比呼吸还快,子弹穿透持枪者眉心的瞬间,她的睫毛都没颤一下——这是听风即见状态下的本能。
第二人挥着三棱军刺扑向何晨光。
狙击手侧身闪过刺向心脏的一击,反手扣住对方手腕,骨骼错位的脆响混着敌人的惨叫,在警报声里格外清晰。
他夺过军刺的动作干净得像拆枪,刀尖抵在敌人咽喉时,目光却扫向正冲向自毁按钮的第三人。
小心!林啸吼出声时,第三道身影已经扑到控制台前。
他甩下战术背心撞过去,左肩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对方不知何时摸出的匕首划开了皮肉。
但他的右手死死扣住那人的手腕,指节白得近乎透明。
李二牛!
这声喊像根绷断的弦。
李二牛的爆破钳当啷掉在地上,他从战术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铝箔纸在灯光下闪了闪——田果上周通电话时给他科普过,潮湿环境里铝箔能当导体用。
他深吸一口气,把铝箔甩向控制台的电源接口。
电弧炸响的瞬间,整个医疗舱陷入短暂的黑暗。
林啸借着这股乱劲踹向敌人膝盖,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何晨光的军刺扎进地面,精准地挑飞了对方最后一枚手雷;曲比阿卓的战术手电照亮了角落,确认再无敌人后,她的枪口才缓缓垂落。
走!林啸撕下衣袖缠住左肩的伤口,血立刻洇透了布料。
他把解剂塞进何晨光手心,带着这三支,走通风管道。
二牛、阿卓,你们护着他。
那你呢?何晨光的声音在发颤。
他看见林啸左眼的眼罩被血浸透,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我断后。林啸拍了拍他后背,记得王艳兵醒了,替我踹他屁股——新兵连抢我压缩饼干的账,还没算。
撤离的脚步声渐远时,林啸摸出小刀的纸条贴在胸口。
血王纹章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皮肤,他能听见头顶传来岩层断裂的闷响,能听见远处通风管道里李二牛压低的小心碰头,更能听见通讯器里叶寸心的喘息:还有十分钟到医疗站!
王艳兵...他的体温在升!
秦冥。他对着空气开口,声音混着警报的嗡鸣,你说我赢了,可你听见他们哭了吗?
残存的广播突然发出电流杂音,那个沙哑的声音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以为救了一个王艳兵,就能洗清三百七十二个实验体的血?
他们的哭嚎,会跟着你一辈子——
我听见了。林啸打断他。
他摸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扫过小刀凝固的眼,扫过冷藏柜上还在闪烁的授权成功字样,所以我没停。
头顶传来钢铁扭曲的尖叫。
林啸抬头,看见承重梁正缓缓倾斜,裂缝里渗出的灰尘像雪片般落下。
他退到墙角,摸出最后一枚闪光弹别在腰上——这是给追击者的礼物。
血王纹章在此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老林!通讯器里突然炸响叶寸心的喊,带着哭腔的破音,医疗站到了!
护士说现在就能注射——
打。林啸笑了,血顺着下巴滴在战术靴上,替我告诉他...新兵连那半块压缩饼干,甜。
钢梁断裂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
林啸在坠落的阴影里闭上眼,却看见六张年轻的脸在黑暗中亮起:何晨光举着狙击枪的侧影,王艳兵歪着嘴笑的虎牙,李二牛啃馒头时沾在嘴角的面粉,曲比阿卓偷偷塞给他的彝族银饰,唐笑笑举着相机喊看镜头,还有小刀,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林哥的小子,此刻正冲他比着加油的手势。
血王纹章的红光渐弱时,千里外的医疗站里,叶寸心捏着针管的手在抖。
王艳兵的手臂还带着硝烟味,她消毒时,他突然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林...哥...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这句话被放大成惊雷。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