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苏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尖锐的疼。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在电话那头,握着话筒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塞和眼眶的灼热感。
“妈,对不起……”苏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歉意,“让您担心了。我……我很好,真的很好。”
“很好?好在哪里?”
周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解和怨气,“好到几年都不肯回家看一眼?连个音信都没有?小辰,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恨妈妈?恨你爷爷?
恨我们当初狠心把你送到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去?”
她的质问里充满了痛苦和自我怀疑。
“没有!妈,绝对没有!”苏辰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我怎么会恨您,恨爷爷?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当初……是我自己混账,不懂事,让你们操碎了心。送我来毛熊,是让我重新开始,是救我。”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而坚定,“妈,我真的很好。我在毛熊这边……发展得很好。我在一所很好的大学……不,是在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机构,跟着一位非常厉害的导师,在做一些……很有意义的项目。
导师很器重我,我学到了很多在国内学不到的东西。”
苏辰的话语半真半假。重要的研究机构?苏霍伊设计局。厉害的导师?维克托将军。有意义的项目?改变世界空战格局的隐身五代机。
发展得很好?毛熊最年轻的技术少将。但这一切,都被他巧妙地用模糊的词语包裹起来。他不能说,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电话那头的周青似乎被儿子话语中的“发展得很好”和“重要项目”稍稍安抚了一些,抽泣声渐弱,但还是充满了不放心:“项目?什么项目那么忙?忙到连打个电话、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小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你在那边……真的安全吗?没惹什么麻烦吧?”
“真的没有,妈。”
苏辰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项目涉密等级很高,管理非常严格,通讯受限是常态。而且,我想趁着年轻,多学点真本事,多积累一些经验。
毛熊在航空和重工领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我想把这些学透了再回去。回去……总要有点底气,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能辜负了爷爷的期望,也不能让您和爸失望,对吧?”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木质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还是少年模样的“苏辰”被年轻美丽的周青紧紧搂在怀里,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忧,背景是帝都某个公园熟悉的景致。
照片上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对儿子的无限宠爱和温柔。看着这张照片,再听着电话里母亲担忧的哭声,苏辰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他如今是毛熊的少将,肩扛将星,手握足以影响一国空天防御格局的核心技术,在毛熊军方和科研体系内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份成就,说出去足以惊世骇俗。然而,这份荣耀却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异国他乡。
他何尝不想衣锦还乡?何尝不想让母亲为他骄傲?但他更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一个被毛熊授予最高军衔和荣誉的夏国人,一旦公开,在国内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尤其是爷爷苏国峰,那位一生戎马、将忠诚刻进骨子里的老将军……他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认为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背弃了血脉,成了“卖国贼”?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在苏辰心底。
他甚至想到了更远。
少将?这还不够!毛熊给予他的信任和平台,是他目前实现技术抱负、接触最前沿领域最有效的途径。
他要利用这层身份,汲取毛熊航空工业最精华的部分——那些隐身吸波材料的配方细节,矢量发动机核心部件的加工工艺,综合航电系统深度集成的秘密……
他要掌握更多,学得更深!或许……再进一步?当肩章上的将星再添一颗,成为中将时……
那时,他手中掌握的筹码和话语权,或许才能真正支撑起他心中那个更为宏大、也更为艰难的回归计划。
“唉……”
电话那头的周青长长地叹了口气,儿子的解释似乎让她稍稍安心,但那浓浓的思念和失落却无法消除,“妈知道,你有志气,想学本事。可是小辰啊,妈就是想你……家里空落落的。
你爸嘴上不说,心里也惦记。你大伯上次来家里,还问起你……”
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工作再重要,也不能忘了家啊……你就不能……抽个空回来看看?哪怕就几天……”
“妈……”
苏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恳求,“我答应您,等这个关键阶段过去,项目告一段落,我一定找时间回去看您,好吗?现在真的走不开。导师……和整个团队都在攻坚,我不能当逃兵。”
他用“逃兵”这个词,巧妙地堵住了母亲后面的话。
周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她能感受到儿子话语中的坚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以前混账,但骨子里其实很倔,认准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而且,身在苏家这样的将门,她比谁都清楚“项目涉密”、“纪律严明”意味着什么。或许,儿子真的在参与一项极其重要、身不由己的工作?
这个念头让她既担忧又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
“好吧……妈知道了。”
周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充满了妥协和不舍,“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天冷了多穿衣服,别跟人打架……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家里说,别自己硬扛着,知道吗?钱够不够用?妈给你打……”
“够用,妈,真的够用。待遇很好。”苏辰连忙打断母亲,心中暖流涌动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在母亲眼里,他似乎永远是那个需要她操心衣食住行、担心他在外打架惹祸的少年。“您和爸也要保重身体,别太操劳。等我回去。”
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久,周青才在苏辰的再三保证下,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苏辰久久没有放下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窗外深沉的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森林。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温馨的母子合照上,指尖轻轻拂过母亲年轻的笑脸,眼神复杂难言。
他走到衣橱前,拉开柜门。那件工装夹克静静地挂着。他伸出手,指尖精准地触碰到衣领内侧那对冰冷坚硬的将星徽章。触感传来,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跳了出来:
少将。
这个军衔,在苏家意味着什么?
爷爷苏国峰,戎马一生,从枪林弹雨中走来,退役时是陆军中将,那是他用赫赫战功和一生忠诚换来的。
大伯正值壮年,在集团军担任要职,是苏家这一代的中流砥柱,肩扛少将军衔,位高权重,威严深重。
父亲苏卫国,同样在军中服役,是某主力旅的上校旅长,距离将星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对于无数军人来说,可能就是毕生难以逾越的天堑。
而自己呢?
二十多岁。
在异国他乡。
从被“流放”的纨绔子弟,到毛熊联邦空军……技术少将!
军衔上,已经和那位在家族中威严深重、自己从小敬畏有加的大伯苏国锋……平起平坐!
这巨大的反差,这荒诞又真实到极点的现实,让苏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是感慨?是唏嘘?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年轻人的小小得意?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某一天,当他真的能脱下这层伪装,以真实身份回到苏家。当大伯苏国锋,那位肩扛少将金星、习惯了发号施令、看自己眼神永远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威严长辈,得知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在毛熊竟也戴上了和他同样闪耀的将星……
苏辰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镜片后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恶作剧般的、却又充满期待的奇异光芒。
大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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