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镇的晨雾还未散尽,陈墨已站在万宝阁朱漆门前。
门楣上“灵纹商会”四个鎏金大字被雾气浸得发暗,像块压在心头的铅。
他摸了摸怀中的烫金帖子,林掌柜昨夜塞给他时掌心全是汗:“陈兄弟,这帖子是周老执事特批的,但万宝阁里...你多留个心眼。”
跨进门槛的刹那,陈墨的神识便如蛛丝般漫开。
前厅摆着七张红木案几,六个登记处前都排着人,唯独最右侧的案几空着,案后坐着个青衫管事。
那管事正用指甲盖刮着茶盏里的茶垢,听见脚步声连头都没抬:“报名的?先交十两纹师认证银,再填三张身家契。”
“林掌柜说引荐信可抵认证费。”陈墨将帖子推过去。
青衫管事的指甲“咔”地断在茶垢里。他终于抬眼,三角眼扫过帖子上的商会火漆,突然“噗”地笑出声:“引荐信?
这东西满大街捡——上个月有个卖糖葫芦的还拿张擦嘴的草纸来骗。“他把帖子往桌角一推,”要证明是真的,除非你现在画出’入门纹‘。“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几个世家弟子抱着手臂靠在廊柱上,其中一个晃着玉坠:“入门纹得是八品灵纹师才能画的,这小子看着连锻体期都没到吧?”
陈墨的指节在袖中微微收紧。
他早料到会有刁难——昨夜院墙上的监纹珠,天衍宗老者的发难,都在提醒他有人不想让他站到台面上。
但他更清楚,这些人要的不是他退缩,而是看他出丑。
“入门纹,我画。”他从木匣里取出一张淡金纹纸。
青衫管事的三角眼突然缩成针尖。这张纸他见过——上个月大房公子花三百两从南域商人手里买的,说是能承住灵纹的“金缕纸”。
可眼前这张纹路更细,在晨光下泛着丝绢般的光泽,分明比金缕纸高了个品阶!
陈墨的刻刀刚触到纸面,管事的手突然按在他腕上:“等等。”他压低声音,拇指在陈墨手背上快速点了三下,“我劝你别硬撑。
现在退出比赛,我能给你五十两银子。
够你在镇里买间铺子,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陈墨垂眼,看见管事袖口露出半截银线。
那银线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是监视灵纹。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一张感知纹纸符,指尖轻轻一弹。
符纸“唰”地贴在管事胸口,淡青色的纹路如活物般爬开,在管事腰间的玉佩上凝成个扭曲的“衍”字。
“天衍宗的监工纹?”人群中有人倒抽冷气。
青衫管事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扯掉符纸,却发现纹路已渗进皮肉里,疼得他直抽抽。
陈墨后退半步,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铜锣上:“管事大人是怕我画出入门纹,还是怕背后的主子知道你收了好处?”
“放肆!”旁边登记处的白胡子师爷拍案而起,“灵纹商会岂容你撒野——”
“周老执事到!”
一声通传打断了吵闹。
陈墨转头,看见周老柱着龙头杖从后堂出来,灰袍下摆沾着星点金粉,是刚刻完灵纹的痕迹。
青衫管事“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撞得地砖直响:“老执事明鉴,小的只是...只是怕这小子来路不明...”
“来路?”周老扫了眼陈墨手中的淡金纹纸,目光陡然亮了,“能画出这种承纹纸的,来路能差到哪去?”他转向陈墨,“小友,入门纹可画好了?”
陈墨展开纹纸。
刚才那刻刀游走间,纸面上已浮现出流转的光带——不是传统的螺旋聚灵纹,而是顺着纸纤维走向盘绕的云纹,每道云尾都恰好卡在灵力最易留存的节点。
周老的手指在云纹上虚按,空气中泛起涟漪。
他突然仰头大笑:“好!
好个顺着纤维走的凡纹!
这哪是入门纹,分明是破了入门的死规矩!”
围观人群炸了锅。
几个年轻灵纹师挤到案前,眼睛亮得像着了火:“原来灵纹还能这么画?”“我之前总被师父骂纹路歪,敢情是纸纤维在指路!”
青衫管事连滚带爬退到角落,早没了刚才的气焰。
陈墨将纹纸收进木匣,余光瞥见廊下闪过个灰影——是昨夜巷子里的人。
他没追,只是将木匣按得更紧些。
母亲临终前说“凡纹可证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而怀中的残卷,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材料抽签!”
一声铜锣响将众人引向后院。
陈墨接过签筒时,指尖触到筒壁上的冰纹——有人特意用寒纹冻住了好签位。
他神识扫过,最底下那支刻着“素纸”的竹签正泛着冷意。
“素纸?
旧铜丝?“抽完签的世家弟子嗤笑,”这东西连引火都嫌软,还想刻灵纹?”
“陈兄弟。”魏子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今年规则变了,成品要在实战里验证。那些人给你烂材料,就是想让你在傀儡攻击时出丑。”
陈墨点头致谢,目光落在手中的素纸上。
这种纸他再熟悉不过——从前扎纸人用的就是它,纤维粗粝,一沾水就皱。但此刻用神识细看,粗粝的纤维间竟藏着天然的纹路,像极了母亲教他认的“地脉图”。
“叮——”
试炼锣声响起。
陈墨抬头,看见十二具青铜傀儡从两侧厢房鱼贯而出。
这些傀儡胸口嵌着三品聚灵纹,动作流畅得像活人,手中的铁爪泛着冷光。
“第一轮实战演练,攻击目标为选手作品!”评委高声宣布,“坚持半柱香未破损者晋级!”
世家弟子们忙不迭护着自己的作品。
有人用玄铁匣罩住玉牌,有人在瓷瓶外刻防御纹。
陈墨却蹲下身,将素纸平铺在案上。
他的神识如游鱼般钻进最近的傀儡,看清了那三品聚灵纹的运行轨迹——主纹走“乾”位,副纹绕“震”宫,每隔七息会有零点三息的灵力空窗。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刻刀在素纸上飞旋。
旧铜丝被他掰成细钩,顺着纸纤维的天然纹路嵌进去,像给素纸缝了道金缕衣。
当最后一笔收刀时,一盏巴掌大的纸灯已立在案头,灯身的纹路随着呼吸般明灭。第一具傀儡冲过来了。
铁爪带起的风掀得纸灯摇晃,陈墨却稳如泰山。
他看着傀儡抬手的角度,在纸灯芯上轻轻一弹。
灯焰“呼”地窜起三寸,一道清澈的光柱直射傀儡眉心——那是他根据傀儡灵力空窗期设计的干扰纹,专克三品聚灵纹的灵脉节点。
傀儡的动作顿了顿。
第二具傀儡从右侧袭来,陈墨的神识早追上了它的灵纹轨迹。
纸灯的光焰突然分成三股,两股缠住傀儡的手臂,一股钻进它后颈的灵纹阵眼。
青铜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傀儡“哐当”栽倒在地。
半柱香后,十二具傀儡倒了九具。剩下的三具缩在墙角,青铜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痕。
陈墨的纸灯却依然稳稳立着,灯焰柔和得像月光,连灯身都没折一道褶。
“这...这是二品灵纹的波动!”评委席上,刚才发难的白须老者蹭地站起,“素纸怎么可能承载二品灵纹?”
周老却笑得合不拢嘴。
他拄着龙头杖走到案前,用指尖轻触纸灯纹路:“老东西,你看这纹路——是顺着纸纤维长的!
素纸的粗粝不是缺陷,反成了天然的灵纹脉络!“他转头看向陈墨,眼里的光比纸灯还亮,”小友,这灯叫什么?”
“凡纹纸灯。”陈墨说。
观礼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年轻灵纹师们拍红了手,几个老纹师摸着胡子直叹气:“我们守着死规矩几十年,倒让个扎纸匠点醒了。”
陈墨抬头看向观礼席角落。
那里有团模糊的黑影,正用块黑布裹着的东西记录他的每一笔。
黑影见他看来,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融入人群。
陈墨没追,他知道——该来的,才刚刚开始。
“现在宣布...”评委的声音被掌声淹没。
陈墨摸着怀中的残卷,望着纸灯跃动的光焰。
母亲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在,而雾城深处的火烧云,正烧得更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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