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辰时三刻,东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铁勒人的号角便像淬了毒的蛇信,嘶啦啦划破边关的晨雾。
陈砚之站在女墙后,喉结动了动。
他昨夜只合了半个时辰眼,此刻眼底泛着血丝,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城楼下那片灰黑已漫成了潮水,铁勒骑兵的皮甲在晨露里泛着冷光,马颈上的铜铃串成一片噪响,连城墙砖都被震得簌簌落灰。
陈公子!守将王铁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在边关守了二十年的老将此刻腰间悬着双锤,甲胄上还沾着昨夜磨剑的油渍,滚木备了三百根,礌石两百车,弓箭手全上了垛口!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陈砚之肩头,你说的分三段布防,老子让前军守瓮城,左军护粮道,右军随时补缺口——成不成,就看今儿了!
陈砚之摸了摸腰间用粗布裹着的《营造法式》,那是系统奖励的宋代建筑典籍,昨夜他照着上面的图,带着民壮把原本松散的女墙又加固了一层。王将军,铁勒人第一波必是冲车破城门。他声音不大,却像钉子钉进夯土,让前军把浸了桐油的棉絮堆在瓮城,等冲车近了就点火——他们的骑兵最怕火墙。
王铁山眼睛一亮:好小子!
老子当年在漠北见过匈奴用这招,没想到你个酸秀才比老子还精!他转身吼了两嗓子,旗手立刻挥起了红色令旗。
城下的铁勒人显然没料到这手。
当先的冲车裹着生牛皮,车头上的青铜兽首正往城门撞来,突然瓮城两侧的木槽里哗啦啦泼下大片油汁,紧接着无数火把如飞蝗坠下——轰的一声,火墙腾起两丈高,冲车的牛皮瞬间焦黑,驾车的铁勒人惨叫着滚进火里,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成一团。
杀!陈砚之抓起身边士兵的长弓,搭箭便射。
他穿越前在历史系选修过古代兵器课,此刻弓开满月,第一箭正中铁勒先锋将的咽喉。
那人身穿锁子甲,却没防住咽喉处的破绽——这是他昨夜翻遍《武经总要》记下来的。
城墙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周大狗举着根碗口粗的滚木,带着民壮吼着号子推下去;王破山的箭头淬了李大夫给的麻药,专射骑兵的坐骑;连那些昨日还哆哆嗦嗦的伙夫,此刻都抄起切菜的菜刀,跟着士兵往城下扔石块。
日头爬到头顶时,铁勒人已经冲了七波。
陈砚之的青衫前襟染了血——那是替身边小卒挡的一箭,箭头擦着他锁骨划过,火辣辣的疼。
他却笑得眼睛发亮,系统空间里武运昌隆的进度条从30%跳到了58%,青史碑上正缓缓刻下首破铁勒七阵六个字。
陈公子!
后营伤兵不够用了!李大夫的学徒小柱子浑身是血地冲上城墙,张医圣让您快想想办法——箭伤的士兵太多,金疮药快不够了!
陈砚之瞳孔一缩。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劫,昨夜便让张仲景把《伤寒杂病论》里的止血方改良成了简易版:去!
把营里所有的艾蒿和白芨根都磨成粉!他扯下腰间的药囊扔给小柱子,里面有我配的三七散,先给重伤员用——记住,箭头没拔干净的别上药,会化脓!
小柱子跌跌撞撞跑下城墙时,陈砚之瞥见张仲景正蹲在草棚里,白发被血浸透,却仍用竹片给伤兵固定断腿。
老医圣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说还有三百伤兵等处理。
陈砚之喉头一热,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医圣画像,此刻倒觉得眼前这沾满血污的身影,比画里的更鲜活。
铁勒人的第八波冲锋来得更猛。
这次他们换了重甲步兵在前,举着盾墙缓缓推进,弓箭手躲在盾后,利箭像暴雨般往城墙上砸。
陈砚之的左肩又中了一箭,他咬着牙拔出来,随手扯了块破布裹上,反手从垛口探出身,抓起块磨盘大的礌石就往下砸。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他扯着嗓子吼,声音里带着血锈味,城破了,你们的婆娘孩子就得给铁勒人当奴隶!
你们的老爹老娘就得啃树皮!
现在不拼,什么时候拼?!
城墙上的士兵红了眼。
有个脸上还带着奶膘的新兵,举着断成两截的长枪冲上来:陈公子!
我跟你守这垛口!另一个老兵把最后一壶滚油浇下去,烫得城下的铁勒人鬼哭狼嚎:奶奶的!
老子活了四十年,今儿才知道读书的也能当战神!
直到夕阳把城墙染成血红色,铁勒人的号角终于变了调。
陈砚之扶着女墙往下看,只见满地都是断旗、残甲和尸体,铁勒人的后队正打着旋儿往回撤。
王铁山的双锤上还滴着血,他大笑着拍陈砚之后背:赢了!
奶奶的,老子守了二十年边关,头回见铁勒人跑这么狼狈!
陈砚之没说话。
他望着城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铁勒人的,也有己方的。
周大狗的滚木还卡在冲车残骸里,王破山的箭囊空了,那小新兵的半张脸被箭射穿,手里还攥着半截断枪。
他摸了摸怀里皱巴巴的名单——那是昨夜让守将记的士兵名字,此刻被汗浸得透湿。
走。他对王铁山说,声音哑得像砂纸,去看伤兵。
伤兵营的火把一直亮到后半夜。
张仲景的手在发抖,却仍在给最后一个伤兵缝合腹部的刀伤。
李大夫的野山参熬成了参汤,一勺勺喂进重伤员嘴里。
陈砚之帮着抬伤员,给人擦血,甚至用系统奖励的《千金方》里的手法,给疼得昏过去的士兵做推拿。
你这手......张仲景突然停了针,比我那几个徒弟还稳。
陈砚之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沾着血,却稳得像石头。
他想起原身被未婚妻退婚时,那些人骂他无用书生;想起穿越那天,他蹲在书院后巷,看着饿殍啃树皮。
此刻怀里的名单上,周大狗、王破山、小新兵......这些名字都鲜活地刻在他心里。
书生无用?他轻声说,那是没把书读到该用的地方。
天快亮时,陈砚之才在草堆上眯了会儿。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王铁山的声音:陈公子,朝廷的封赏下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守将手里举着块鎏金令牌,上面护国功臣四个大字在晨光里发亮。
王铁山的络腮胡上还沾着血渍,此刻却笑得像个孩子:老子给陛下写了八百里加急,说你比十个参军都顶用!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士兵们凑的——你昨夜说要给每个战死的兄弟立碑,他们把饷银都捐了。
陈砚之接过布包,里面是散碎的银钱,还有几枚铜板,带着体温。
他望着营外逐渐亮起的炊烟,突然想起云州的白鹿书院。
那里的先生们大概还在骂他不务正业,同窗们大概还在笑他穷酸,可此刻他腰间挂着护国功臣的令牌,怀里揣着士兵们的银钱,连系统空间的青史碑上,都刻着他的名字。
王将军,他说,我想回书院了。
王铁山一怔:这就走?
总得把该说的话说完。陈砚之摸了摸发疼的肩膀,笑了,再说......他望向东方,那里有快马正扬着尘烟往云州方向奔去,书院的人,大概也该知道,有些书生,不是只会之乎者也。
晨风吹起他染血的青衫,远处传来归雁的鸣啼。
陈砚之整理了下衣襟,转身走向停在营外的马车。
车轮碾过血迹未干的土地,发出吱呀的声响——这声音,他在书院后巷听过,在边关城墙上听过,此刻听起来,倒像某种预兆。
等他回到云州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站在书院门口,望着这个曾经被轻视的穷书生,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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