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亲兵的马蹄声撞碎了营寨里的药香。
陈砚之盯着那支晃动的令箭,红绸在风里翻卷,像极了前世急诊科走廊里跳动的红灯——那是病危通知的颜色。
公子!亲兵踉跄着扑过来,手心里全是冷汗,云州刺史府的急报!
北境...北境的铁勒部动了!
三万骑兵过了雁鸣川,七日就能到青峪关!
陈砚之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给周大狗把脉时,那士兵攥着他手腕说:公子,我老家就在青峪关外三十里,铁勒人去年屠了三个村子,连井都填了。此刻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房梁、冻在雪地里的婴孩,突然在他眼前叠成一片。
王破山!他转身吼了一嗓子。
正在火塘边搅药的老兵猛地抬头,药勺当啷掉进锅里。去把张公请来,再让周大狗带二十个学过医的兄弟,把药材按伤寒、刀伤、金创分门别类打包。
张仲景掀帘进来时,银须上还沾着草屑——他刚在营外教村妇辨认紫苏。
老人摸了摸令箭上的封泥,眼神陡然沉如深潭:铁勒人惯使马前火,冲阵前先射火箭烧粮草。
若真打起来,伤兵会像潮水似的涌进来。
学生正愁这个。陈砚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这七日画的图——草棚里用竹板隔出的临时病房,用陶瓮存的冰镇药汤,还有用麻线编的止血带。张公看,能不能把治瘟病的草棚改成伤兵营?
前两日收的那些村妇,我教她们认了五十种草药,到时候可以当护工。
张仲景的手指抚过图上歪歪扭扭的批注,忽然笑了:你这哪是治病,是在搭医局的架子。他扯下腰间的药囊丢过去,我去把营里的陶瓮全收来,冰窖里的雪得留着敷刀伤。
你...去见守将。
守将的大帐里飘着焦糊的蜜饯味——老将军正在啃冷透的枣糕,案上堆着七封八百里加急。
陈砚之掀帘时,他正把最后一块枣糕拍在地图上:青峪关的城墙裂了三道缝,箭塔的弩机有一半拉不开弦。
去年秋粮被贪了三成,现在库里的粟米只够吃十五日。
末将愿领三千骑兵夜袭粮道!左边的裨将拍刀,刀鞘撞在案角发出闷响。
放屁!右边的偏将把茶盏一摔,铁勒人前锋就有八千骑,你拿三千人填?
陈砚之的目光扫过地图。
青峪关呈葫芦形,隘口窄处不过两丈——前世学《中国古代军事地理》时,老师特意提过这种一夫当关的地形。
他突然开口:守将大人,可还记得三日前您说,北坡有片砍了一半的松树林?
帐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响。
守将的枣糕停在半空:陈公子想说什么?
把松树倒着埋进隘口。陈砚之抓起根炭笔,在地图上画了道锯齿线,松枝朝敌,树干用铁钉钉成拒马。
再让伤兵营的周大狗带人去砍藤条,编藤甲给民壮。他顿了顿,想起昨日在草棚外,那些举着树枝学扎针的村汉,您不是说缺人手?
那些跟着我学治病的百姓,能抬担架、运粮草,说不定还能上城搬滚木。
守将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他突然拍案:好!陈公子随我去巡城!
青峪关的城墙比陈砚之想象的更破。
他踩着松动的城砖往上爬,指尖摸到墙缝里的草籽——这墙怕是十年没修过了。
守将用佩刀敲了敲墙根,咚的一声闷响:看见没?
里面全是黄泥掺碎砖,雨水一泡就软。
陈砚之蹲下身,捡起块碎砖。
砖上模模糊糊有昭武二十年的刻痕——昭武帝现在都快三十年了,难怪。
他摸出怀里的《营造法式》残卷(系统奖励的天工匣里开出来的),翻到城垣那页:用石灰、糯米汁、桐油调泥,把裂缝填死。
再让民壮挑土,在城墙外堆道土坡,就算塌了也能挡一阵。
守将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学生...读过些杂书。陈砚之没敢说系统,抬头时正看见周大狗带着十几个士兵跑过来,每人肩上扛着两捆松枝。
周大狗咧嘴笑:公子,您说的倒埋松树,我们试了,用铁钉钉三根就能卡住马腿!
日头偏西时,李大夫的马车吱呀驶进营寨。
老头掀开车帘,露出满车的陶瓶:陈公子要的金疮药、止血散,我把医馆的存货全搬来了。他搓了搓手,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私藏的野山参,给重伤的将士补元气用的。
陈砚之接过药包,指尖触到油纸下的温热——李大夫定是一路揣在怀里。
他突然想起七日前,这老头还板着脸说书院酸秀才懂什么医道,如今却红着眼眶:前日我那小孙子出疹子,是您教的银翘散救了命。
陈公子,您让我派多少学徒来都行!
夜幕降临时,营寨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伤兵营的草棚被改造成了三进式:第一进处理刀伤,第二进治箭伤,第三进放重伤员。
张仲景蹲在最后一进,用竹片给伤兵固定断腿,抬头对陈砚之说:我让人在后面挖了排水沟,血水流出去就不会招苍蝇了。
陈砚之登上城墙时,月亮刚爬上东山。
远处的地平线像被墨汁晕染过,隐约能看见一线灰黑——那是铁勒人的前锋。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摸了摸腰间的《伤寒杂病论》,又摸了摸怀里的《营造法式》。
系统空间里的武运昌隆主线任务进度条,正在缓缓跳动。
守将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碗热粥:明日辰时,铁勒人该到隘口了。
陈砚之喝了口粥,米香混着风里的松脂味,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下方——周大狗正带着民壮搬滚木,王破山在教士兵磨箭头,李大夫的学徒举着火把,把药材按类标得清清楚楚。
守将大人,他突然说,等打完这仗,学生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
把这些民壮、士兵的名字记下来。陈砚之望着火把下那些紧绷的脸,等将来写青史的时候,不能只写将军的名字。
守将一怔,随即大笑。
他拍了拍陈砚之的肩,指向远方:你看,那线灰黑更近了。
陈砚之顺着他的手望去。
月光下,铁勒人的马队像片移动的黑云,马颈上的铜铃在风里碎成一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一下,一下,敲得城墙都在震颤。
明天。
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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