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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方宁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件件华丽的衣服,忍不住伸手抚摸,上面的金丝和玉饰是那么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泛起一丝失落。
以前陈昭在世时,她还有两件顺滑料子很舒服的衣服穿,饿了有她偷偷塞东西吃,她死以后,又打回原形,穿着旧布,饿着肚子。
直至周渝鸢的出现,她阴暗的世界多了一条缝,周渝鸢就是那条缝露出的天光。
她拿着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对,高兴。镜子中的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凤纹织锦缎宫裙,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棉锦裙,靛蓝彩绣桂花瑞锦对襟,她最喜欢的还是桃红刻丝并蒂莲纹彩晕锦春衫,粉白蹙金游鳞瑞锦大氅。
最后她穿了一身雪白紫绣凤纹大绣衣,还有那件大氅。
那具寿棺被抬进厚重的石棺椁内,砰的一声落下,石盖吱吱呀呀被关上了。
“起棺!”
方宁抱着遗物盒子,就是那个漆器描金螺钿木匣,里面装着陈昭在世时穿过的衣物,还有戴过的首饰。
她走在队伍最前端,小小的身躯背后跟着巨大的棺椁,还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张道士念念有词,身后的人敲锣打鼓,十里八乡,无人不知。
天寒地冻,下起了茫茫大雪。鹅毛似的落在方宁的头上和肩上,手上沾有小雪花。这雪并不大,只觉得好看。
一路走来,方宁的心一直在悸动,倘若没有这回事,她的苦日子不知还要多少年,落得和她阿姐一样的下场,或许比她更惨。
但是,一想到陈昭的死,她就更加难受,一个个最疼爱最亲近她的人,死在她眼前。
她十岁的时候,方静十四,被方致海勒令嫁给城东首家的小儿子,体弱多病,还有怪癖,方静不从,就在房间自尽了。
本来有好事要告诉方静的方宁,一瞬间崩溃,她目睹了惨状,瞪大的眼珠,还有沾血的遗书。
上面写着:
遗书
我的好妹妹,你要好好念书,等到女子也能出头的那天,替我看看京城的繁华。
祖母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要好好珍惜。
若是有一天你面临和我一样的局面,不要害怕,不要自杀,逃出去,活下来。
阿姐是懦弱的,你是勇敢的,方家的日子难熬,你要冲破牢笼,去外面看看,读出书来就好了,就算不能为国为民,安身立命也是好的,总比在方家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好。
你才十岁,以后的光明还在后面呢,阿姐没有办法了,嫁到首家我只会死,首林冠的怪癖会把我弄死的,到时横尸街头,我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所以我决定了,与其这样丢人,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死得干干净净。
乖妹不要难过,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可惜了我满腹诗书,要是我也能考取功名,说不定是另一番局面了。
你比阿姐聪慧,天资聪颖,就该是过好日子的人,阿姐的命差了些,但是我盼你好一些,再好一些。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阿姐不在了,还有阿鸢陪你,你们互帮互助,总有出头之日。
乖妹,我真的要走了,阿姐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活下去。如此绝境,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无可奈何。
替我照顾好祖母,告诉她,来世我们还做祖孙,只是不要再来方家了。
如今她也十四了,家破人亡,跑的跑,散的散,孤家寡人一个。
“点火!”张伦一声令下,便燃起熊熊烈火,陈昭被架在中间。
棺材滑落进坑里,方宁亲自盖土,比她手臂还粗的铲把,被她紧紧握在手心,一铲一铲填进去。
随即携众人跪在陈昭的火堆前,周渝鸢在她身旁恭恭敬敬,直至方宁体力不支,这才搀扶她回去。
周渝鸢撒着黄纸,高声喊道:“祖母啊——我和方宁带您回家了——”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方宁抱着一个鹅黄掐丝牡丹彩罐,拿着羊毛小竹笤,一点点扫进去,还有些骨片,她就轻轻拿着放进去。
“我们回家了,不怕了。”
办完丧方宁才终于松了口气,宾客散尽,整个方家就剩下她一人。
二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姜兰拉着方宁,争执不下。
“我不会回去了。你不过是利用,根本就不爱我。”方宁奋力挣脱,此话一出,姜兰瞬间怔住。
“十年,生下来你可有管过一分?说走就走,一封书信不曾留过,一句关心也没有,一件合身的衣裳也没有做过,祖母把我带大,我刚把她带回家。我要带她回她的故土。”方宁横眉冷对,态度强硬。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没了清白!要是没有祖母,我将会和阿姐一样的下场!方致海就是个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居然想对我动手动脚!要不是祖母及时发现,我也拿把刀自刎算了。”姜兰不可置信地听她说着一切。
“阿姐一死你就带着方宣逃了,那我呢?现在说,爱我?要带我走,”方宁怒不可遏,红着眼眶,“晚了——”
“这些我都不知,我要是知道,我定把你带回来。”姜兰哭了,拉着方宁的衣袖,企图拉住她。
“我怎么会利用你,我是你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娘。我怎么会害你,回来吧,好不好。”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把话说明白了,我现在是方家的家主,即便不靠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方宁斩钉截铁,眼里没有同情,只有狠戾。
“好,好,我让他走,你回来好不好。”姜兰妥协,方宁料到了,态度转变。
“可以,等我出去一趟再说。我很快回来。”
“好,娘都依你。”
“你先回去吧。”方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下一个背影,让姜兰陷入沉思。
大雪仍是下个不停,犹如方宁心里的枝梗,烧了又生。
过了好半晌,门外响起驾马声。
“瞧我给你带什么了。”周渝鸢拍拍手,一队人快步跑过来,“执令好。”整齐洪亮的声音徘徊穿过方家。
“这是?”
“我给你雇的家丁和女婢。”
方宁有些震惊,周渝鸢未免也太过细致了。
“你这,我以后可怎么还啊。”方宁假装苦恼,周渝鸢高兴地开口道:“还什么,都一家人。”
“瞧瞧,多好的琴。”周渝鸢从侍女手中接过古琴,细细抚着。
“这是黑檀制的,还有这琴音,你听听,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周渝鸢眉飞色舞,说了一通就把琴塞到方宁手里,“送给你了,方执令。”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收下了,不跟你客气了。”
“诶,客气什么。”
方宁笑着迎她进门,冷漠的方家,瞬间温热起来。
“何时动身呐。”周渝鸢和她坐在主位,商量去绍兴的事。
“后日吧,也好有时间准备准备。”
“行,等咱们回来,就一起去京城念书。”
风过长街,姜家也在争论。
“你说说你,当初怎么不带丫头一起回来,这下好了吧,孩子生了嫌心,我看你怎么圆。”姜母怪罪下来,姜兰在一旁攥着手绢,没做声。
“小点还好说,现如今都十四了,什么不清楚明白了,真是造孽啊。”姜启也发着牢骚。
二人几句话惹得姜兰越发头疼,“你们以为我想啊,还不是看宣儿年幼,我放心不下。都是我生的,哪个我不心疼啊。别慌了,宁儿已经答应我了,赶明儿去趟绍兴就回来了。”
“哼,年幼,宁儿才多大,就打成那个样子。”姜启嘟囔着。
“行了!还不是为了接济我哥姜荣,供他读书,我也不必为了他,嫁给方致海那个畜牲,不嫁给他,哪还有那么事。”姜兰被说厌烦了,发起火来。
“好好好,都不要吵了,孩子回来就好了。”姜母赶紧出来缓和,不然等下房顶都要吵飞。
“赶紧把方宣这小子送出去。”姜启一挥衣袖,背过身去。
“知道了。”姜兰气冲冲地出了主厅。
姜兰揪着方宣的耳朵,“你先在外面待着,这段时间就不要回来了。”
方宣才屁大点,捂着脑袋,不服气地捶着桌子。
于是,姜兰命人连夜把方宣送到了乡下的庄子。这种丑事,是不可能白天干的。
“小少爷啊,你不要怪你娘,谁叫你天生忤逆,没有善心。姜家是留不得你喽。”抱着方宣的老婆子说道,方宣像是听懂了一般,突然发狂,在老婆子的手上抓了一个口子,“真是个恶子。”说完嫌恶地把他丢到一边。
“随了你爹那个死样子,怪不得不受人待见。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现如今二小姐回来了,哪还有你的份,方家被她掌控,将来姜家也是二小姐的,断不会有你容身之处。”老婆子恶狠狠瞪他,方宣没有害怕,也是瞪大眼珠子,不服输。想伸手打人,却被老婆子拦下,“好好的一个小子,偏偏这个气性,真是造孽。你就留在乡下等死吧。”老婆子说完就气愤地掀了帘子,留他一个人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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