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绕青藜 第三十一章

小乔一连3个周六都没有去奕鸣那里，奕鸣寻思应该是家里有事，就没有多想，后面的两周小乔也没有来，他有些着急，便去工厂找她，意外的知道小乔已经没有来上班了。

他找到肖华，她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然后递给他一封信。

“对不起，奕鸣。这三个字，在唱歌的那晚我在心里已经说了无数遍。我找不到更能表达我对你歉意和愧疚的词，唯有一遍遍说，对不起。我很快就要结婚，父母之命，因为修成乐高速，我们家土地将被征用，他们替我修改了年龄，要在征用前完婚，以获得更多的补偿。原谅我不敢当面与你讲清楚，也原谅我不能陪你继续。对不起”

他骑车往小乔家去，怎么也骑不快，脚踏像是千斤重，他踩不下去。他到了却没有勇气叩响她家的门。

他坐在对面的小土包上，没有哭，一把把的抓起土，一点点的从指缝中漏出去。他想起岷江堤坝，想起桃花山，想起将军湖，想起仙女峰，走过的路，刻下的字，醉人的栀子花香，被小船撕开又合在一起的湖面，山尖划过的流星。

它们纷杂的在脑子里面交集，令他失魂落魄。天色暗下来，下起了雨，他没有离开，他想那些雨，大概都是他伤心的泪吧。

奕鸣一直呆到天黑，天还在下雨，他在泥泞的路上推着自行车，轮子裹着泥巴，他推不动，蹲下下去把轮上的泥巴扣掉，走几步又裹上，他就发狠的往前推，用力过猛自己扑倒自行车摔在泥泞的路上。

回到小屋，他靠着墙坐着，他明白了，那晚小乔让他唱《来生缘》是有缘由的。

第二天早上，奕鸣照例早起。他很难过，但是他知道，悲伤和沮丧对他而言都是奢侈品，他悲伤不起也沮丧不起，自己还得往前走。

想了一夜，他相信任何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自己还要上学很多年，与其在不确定中等待，那么当下的选择无疑是最好的了。

弓杠岭与郎架岭的雪水，从高山深涧蜿蜒，从峭壁如屏飞泻。

这浩浩荡荡的雪水啊，生出万千盛开的白莲。

岷江的水啊流啊流，带了喜悦与哀愁，流水落花无问处，只有飞云，冉冉来还去。

小乔成亲那天，奕鸣送去了鲜花，然后一个人去了桃花山。

桃花山上无桃花，只有十二月的风呼呼的刮，带着江水的寒。

他找到那块刻字的石头把两个人的名字抹掉，他说时间有时候像根线，无论多久多远，在两端的两个人始终牵在一起；有时候时间又如云岫烟岚，风来过，渐行渐远。

十几岁谈爱情，着实是不懂的，眼里的彼此如初见的风景，能记得，终是难以守得的，只好在岁月如流的眸子里珍藏那份初识的清香，留待多年以后感叹，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伫久河桥欲去，斜阳泪满。

下午的时候，肖华过来，她带了晚饭，奕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了谢谢。

肖华没说话，看着他吃饭，欲言又止，然后起身走了。

关于小乔的选择，肖华早知道的。她有些理解，有些惋惜。

十几岁知道去喜欢一个人，愿意去喜欢一个人，那时候是不相信有别离的，因为对现实的认识肤浅，总是用一时的激情与一生一世去对弈，很容易在现实的青面獠牙前败下阵来。

败下阵后才开始认清现实，然后和现实一道扇自己巴掌。

肖华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要的东西，她对现实的理解是要更深刻一些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希望有一段美好的情感以及对一段美好感情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后的叹息，所以她对小乔很是理解又有些惋惜。

后来肖华偶尔去给奕鸣收拾一下屋子，有时候也和奕鸣去岷江堤坝走一走。他们很少讲话，就在堤坝上走，走远了就往回走，然后就各自回去。

小乔知道肖华也是喜欢奕鸣的，所以离开工厂的时候，希望她能照顾奕鸣，她想这样奕鸣应该能更快走出他们两个人的过去。

但她不知道肖华喜欢奕鸣是不谈天长地久的，童安格唱的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这些词容易在年轻人群里传播，初中生都会在校门口高吼几嗓子，这与徐志摩的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异途同归，年轻人奉为经典，肖华亦是。

当然，这夜并非长者眼里的游戏人间，时代以掀天揭地之势推着每个人往前，有人固执的在原地侧身避过风浪，也有人必然会拥抱新的观念与思想。

肖华思虑了很久，她是个成熟的女孩，来自于大城市，有自己的见解及辽阔的视野，她放弃了改变和奕鸣相处现状的想法。她是喜欢他的，之前在一起工作，这是平衡，如今奕鸣读书，两人之间便已失了平衡。就没有法子支撑冲动的念头。

这样的喜欢，到头来各自的寂寞还归各自，各自的路还在各自的走，是不符合她观点的，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原因是因喜欢而触发的，那就是不能影响他的学习。

奕鸣收到母亲的信，信里说：“你的父亲带回来讯息，知晓你一切尚好，便放下心来，只是一直不能安心。作为父母，希望你们好，这是自然的，但旧的思想仍不可避免的把自己期待加附与你们，把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强加与你们，现在想来，是极为不妥的。你许久之前留下的信以及这次你的决定都给予我们深深的反思，从小到大，我们对你的要求有诸多不宜，惟愿你不记恨。每个人的路都有定数，我们能做的实则不多，仅能表达的是我们支持你的决定，一生中能够自己做选择的机会并不多，望自珍惜。”

奕鸣读完信思潮起伏，他心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他为父母的理解而百感交集，却为信里母亲表达出的愧疚之意而愧疚，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懂事，这样对父母其实也是伤害的啊。

有了顺畅的沟通，如今该放下所有的包袱了。

“从今天起画个界，一边过去一边未来，让过去过去，让未来为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