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献祭神明开始 第二章 无用之人

枯黄的树叶飘下，亚修探手接住。

“树叶啊，连你也是被神抛弃的子民吗？”

凝视着树叶上的脉络纹理，片刻后，轻轻捏碎。

枯黄，脆弱，干瘪。

亚修楞愣失神。

不远处的广场上，人群攒动，不时爆发出欢呼声。

龙云学城一年一度的招生团到来，是流放之地的孩子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否则他们永远都是囚徒的子嗣，成年后，就是流放之地的囚犯。

被剥夺姓氏，永无出头之日。

学员们被选中后自动脱离罪籍，父辈的罪籍需要依靠功勋点来抵消，至于多少功勋点，要看父辈犯了什么罪。

能被流放到这的，也都罪不至死。

“都说了！你一个决断者，别年年过来凑热闹！”招生导师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缭绕不散的苍蝇。

亚修排了整整一上午的队，到头来，也只换得这样一句话。

这一个场景，仿佛铭刻在了脑子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不记得每年都有来，也不知道什么决断者，他只是想要和其他少年少女一样，学习魔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似乎……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能成为魔法师，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决断者身份。

都说穿越者是香饽饽，可是被剥夺了所有记忆的穿越者，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天赋，没有足以占取先机的记忆。

他就如同这片落叶一般，脆弱、干瘪，任人揉捏，随风……消散……

亚修松开手，碎成末的枯叶从指尖散落。

没有风，落到地上。

被他自己踩了一脚。

喧闹声从耳边传来，狄卡尔小姐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回来了。

他们也去参加了招生团的测试，但是流放之地的孩子必须有自理能力才能被他们接收。

自理能力的标准是十二岁。

他们其中最大的也才十岁。

“亚修哥哥！我们都通过了！”一个小姑娘亲切地拉住亚修的手掌。

孩子们不知道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此时的亚修只觉得他们聒噪。

“别……别说！”狄卡尔制止了孩子们向亚修分享喜悦。

“你们先回去吧，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耶！”孩子们欢呼雀跃地离开。

亚修看了眼狄卡尔，他知道她是想安慰他。

她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连带着他也善良了起来。

可在这流放之地，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亚修还记得他为了去闯荡一番新天地而走进佣兵事务所时，那高挂在委托板顶端的悬赏——

S级任务：不亡者亚修的首级，一百万银索。

他当时的惶恐，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

狄卡尔闻讯从教堂赶来，神色焦急地劝他不要出城，佣兵们却起哄，说他是连城外都不敢出的小宝宝。

红海城受到守护者的庇护，他们不敢在城中乱来，于是，肮脏的语言成了他们最锋利的刀剑。

狄卡尔拉着亚修默默地离开，仅仅只是穿过佣兵事务所大厅，却漫长的仿佛走过了全世界。

就像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痛恨自己的懦弱。

弱小是原罪啊，亚修！

从那之后，亚修不再幻想着自己如何闯荡世界，他整日泡在狄卡尔的房间里，早上到来，晚上离开。

因为收留了太多的孩子，没有所谓的图书室，狄卡尔的藏书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亚修寄托希望于书籍，想要通过知识来武装自己。

可这是流放之地，书籍的种类极其匮乏，只有每次海商到来时，亚修才能去淘上两本不是故事集的书。

作用有限。

时至今日，亚修再次将希望寄托于招生团，在排队的时间里，他无数次梦想着自己被招生团选上，成为一名鼎鼎大名的魔法师，然而现实再次将他击垮。

他的魔法感应力居然是-1？

0到1之间被称为半阶人，大部分普通人都处于这个区间，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魔法师。

在这个魔法的时代，魔法的纪元，只要能够感应到魔法元素，万事皆有可能。

其中，0是一个节点，意味着感应不到魔法元素，但可以通过魔法道具使用魔法。

-1则是意味着，魔法元素与他进行排斥，不仅感应不到魔法元素，就连魔法道具也无法使用。

绝断者，便是被称为：完全绝断了魔法之路的幸运儿。

幸运儿是一种调侃，因为决断者的数量，居然比那些天生高阶亲和高阶感应的天才还要稀少。

同是凤毛麟角之数，只是一端属于稀世珍宝，一端属于地沟乐色。

亚修恰是其中幸运儿的一员，可惜属于并不美好的那一端。

“没事的，路有很多条，不是非得离开这里不可。”狄卡尔安慰道。

狄卡尔比亚修年长几岁，从小看着他长大，从他第一次“失忆”到现在，她全都看在眼里。

这个亚修，比起以前的亚修，更弱了，也更笨了，但无论如何，他只要是亚修就足够了。

我们曾一起走过那片云，也曾一起划过那片天。

你都忘了，我不怪你，可我怎能忘得了呢？

“嗯！”亚修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用尽全身气力高仰起头颅，把痛苦深埋心底。“走吧。”

“你说，中午吃什么好呢？”

“都行。”听着狄卡尔那柔和的声音，亚修心情不禁高涨了许多。

“亚修！”

走出一段距离，听到有人叫自己，亚修回头望去。

几个与他年纪大差不差的少年人朝亚修得意地亮了亮自己的护腕，挤眉弄眼。

得意，炫耀。

护腕上刻着一个银色盾牌，那是龙云公国的符号。

代表他们已经被招生团选中了，这是正式学员的礼物。

他们将进入龙云学城，成为高贵的魔法师中的一员。

“咕~”亚修喉间滚动。

“别理他们，我们快回去吧，孩子们还等着呢。”狄卡尔牵着亚修的手。

亚修站定，胳膊随着狄卡尔的前进被拉直。

“你先回去吧。”喉间的哽咽让他的声音有些变形。

“你……”狄卡尔还是了解亚修的，也许亚修只是想躲在某个角落哭一场，比如韦斯特夫妇的家。

他们俩此时正在教堂当值，家中正好无人。

于是狄卡尔点点头。“早点回来，给你留着。”

如此善解人意的狄卡尔，如果我能配得上她就好了。

这半年来诸事不顺的生活，让狄卡尔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也许这种说法很懦弱，但确实如此没错。

亚修强忍着泪水，向东街走去。

他的目的和狄卡尔猜想一样，他还是有着身为男子汉的尊严的。

“真棒，等你们学成归来，可别忘了把爸爸妈妈接出去。”

“我们家也有魔法师了哟！”

“好好学，珍惜这次机会。”

“没事的啊，别学他，半死不活的。”

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声笑语，在亚修听来，只觉得刺耳。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阖家团圆，交换喜悦，可亚修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针对了。

一次次的诸事不顺，将他的精气神打击的萎靡不振。

“如果有神能够听从我的呼唤，那么请求您毁灭这个世界吧。”亚修自暴自弃地想。

“轰！”

城墙崩碎，滚滚火石从天而降。

神明，听从了亚修的呼唤？

亚修刚跑至一座民居之后，一颗火石恰在此时坠入房顶。

余光瞥见碎石飞射而来，亚修本能地抬起左臂……

痛，剧痛！

“亚修——”

无数道呼唤从四面八方传来，全世界都在响彻自己的名。

亚修努力的想睁眼，可是疼痛让他怯弱地哭出了声。

这个世界太痛苦了，我不想活着了。

我不想睁眼，我想——

拉克鲁斯！我必杀你千万年而不死！

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