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下山 第三章

趁着景桓迟疑的功夫，石泗寒掏出腰封里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将中间的信纸摊开，郑重的写上几个字，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娘娘亲启。就算二殿下今日不来，石泗寒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下山一趟的，而三霄娘娘正是她搬来的救兵。

十年前，石泗寒化形，给三界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一块普普通通的界石，如何能在短短千年间孕育出石灵？修为还如此深厚？

这些个问题在石泗寒见过三霄娘娘后就有了答案。当年挑选界石，三界帝王将这重任委托给了地位最尊崇的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娘娘，这三位早已归隐避世，最为公正不过，此三位收到消息也没推脱，很快就将界石准备好送往石山。

彼时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三界帝王立下的生世和平之约上，无人顾及这界石的身世。

三霄娘娘见到石泗寒时，却是一下就认出了她，『好孩子，我们可算等到你了。』。第一次见这三位老神仙的石泗寒登时就懵了，等我？这三位怕不是老糊涂了吧！

见眼前的小石灵不解的看着她们，三位娘娘迅速讨论了一下，就由碧霄娘娘来跟她说明情况。

『小石灵你可知，是你的先主古神女娲娘娘，将尚是顽石的你留在我三人的地界。我三人等了你近万年，也不见你化形，以为你真是女娲娘娘当年看错眼当宝贝的烂石头。直到三帝让我们寻一界石立在石山，我三人才将你交付出去，想着女娲娘娘仙逝前还不忘庇佑天下苍生，你若能以这顽石之身守望三界安宁，也算全了古神的夙愿。』。

说罢，碧霄娘娘还上前亲切的拉起石泗寒的手『如今你已化形，若你愿意，我三人将你收入门下，视若己出，你只需跟着我三人修行，无需再问世事，自然也不会再有人质疑你，害怕你，堤防你。』，见石泗寒没有反应，碧霄娘娘温柔的将她揽入怀里『好孩子，一降生就身处杀伐战乱之中，是我三人对不住你。』。

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石泗寒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放下心防的她乖顺的倚靠着碧霄娘娘，嘴里喃喃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见石泗寒有了反应，琼霄和云霄两位娘娘也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道『小石头，你还不知道吧！你可是女娲娘娘当年补天时留下的石胚！』『哎～若不是当年补天只需七彩石头，以你的资质，定是也要被古神启用的！』好家伙，这云霄娘娘当真是把她视若己出了，当年还是石头时，再就业失败的黑历史都说给她听了。

只是这三位娘娘的好意，她怕是不能承受了，既已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见证三界和平，又要她如何能置身事外避世归隐呢？石泗寒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古神娘娘也不希望她的遗志无人践行吧！

『只是，三位娘娘，此身恐不能承三位好意，我本顽石，幸得古神点化，方才初生灵智，这点化之恩恐穷尽此生也不得报。如今三界震动，我实不能抛却一切选择归隐。』石泗寒悄悄从碧霄娘娘怀里退出来，石灵本该冷心冷血最是无情，她却因古神女娲的点化，贪恋这慈母温情。这一切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石泗寒只当它是天地馈赠，将这从未感受过的关心照单全收。

见石泗寒坚定的后退一步，嘴里还振振有词，琼霄碧霄云霄三位娘娘也不好再劝。如今这般，也算是古神女娲早预料到三界不可能永久和平。这心坚如磐的石灵，便是她留给三界的最后一道桎梏。

碧霄娘娘临行前还是有些不舍，毕竟石泗寒扑在她怀里时，她就惊讶于小丫头竟然如此瘦弱，虽容貌已是成年女子的模样，体量却轻的似白纸一张。石头整日在外风吹雨淋又何时尝过这世间百味千珍呢？怕石泗寒过的辛苦，碧霄娘娘带着余下两位娘娘给她承诺，此后有事难独身解决，便传信给她们三人，有求必应。

景桓看清了石泗寒笔下三霄娘娘的名讳，明白了此前神女殷勤的原因，这三位娘娘避世之处远在北海，她怕是要跑断腿喽～

至于给魔界的书信，石泗寒准备让今年续学的魔族圣女洛微燕顺道带回。与神族不同，魔族一向尚武，女子更是禁入学堂书院，只有这圣女不同，日后辅佐魔族帝王一脉，少不了文书传信排兵布阵，石泗寒的规矩又不收三界帝王子女，这魔族便只有洛微燕一人有入学资格。

说起这洛微燕，石泗寒可是印象深刻，到底是上过学的圣女一脉，身份高贵不说，气质也是清丽出尘，若非周身魔气太盛，无人能认出她也是魔族中人。

石泗寒秉承着助人为乐的山主理念，将掩藏气息的术法在洛微燕入学后第二天就完完整整的传授与她。到底是女孩子，洛微燕也曾苦于周身环绕着暗色魔气，想换身浅色衣服都难，这位小师傅却一招解了她的难处，魔族儿女一向知恩图报，此后洛微燕对石泗寒更是礼敬有加，石泗寒说往东她绝不往西。

『桓桓，加急哦～十万火急！』石泗寒扯着景桓的衣袖笑的猥琐。

送走了景桓，石泗寒奋笔疾书将要送往魔界的信草草写完，起身顺着主院侧门去了学生们暂住的偏院。到底是三界出资，石泗寒将这石山书院建的声势浩大，若非门前有石山书院的牌匾，说是宫殿也不为过。

门牌上都写着暂住人的名字，石泗寒很快找到了洛微燕的住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想是出门逛去了。

石泗寒当上山主这九年间将这荒山治理的井井有条，绿水青山百花争艳自然不在话下，没有课业时，学生们三两结伴在山上四处游玩，这她都是知道的。

等洛微燕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石泗寒索性推门进去，将信封放在她桌上，又用法术在她桌上留了几个字，劳烦带回，交与魔王星郃。

自洛微燕房里出来，石泗寒如释重负，想着登上山巅再远远望一望人间。脑中所想，手上迅速结印，淡紫色的灵力自指尖溢出，转瞬间便化作一股挟着缕红光的紫气窜上了山顶。

远处的人间当是离石山最近的昌州城，许是因为国丧的缘故，少了很多艳丽的颜色，看起来灰蒙蒙的。

石泗寒烦闷的时候总会带着景桓到山顶来，高处的风好闻，光也和煦，全然不似下界，人多嘈杂的地方，风彻骨，光也薄凉。

自降生，石泗寒在人界就出了名。黑发中间夹杂着的那缕赤色也成了人间对她最初的印象。犹记得来送画本子的小童，在山脚偷偷见她时向她发问『山主为何有缕红发？』。石泗寒那时还不知，人界将她传的神乎其神，还说这缕红发就是她的法力来源。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缕红发乃是三界帝王当年用赤练果汁为墨，撰写在她身上的字所化。

魔族有果赤练，色如血，食之若吞针入腹，可捣碎外敷于溃烂之肤，片刻便可生出新肉。

……

人族皇城上京

『你们可听说了？太子殿下的病生的蹊跷，来的又急，太医都来不及治就薨了。』桃花馆里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凑在一桌，其中一个男子神秘兮兮的跟其他几人讲道。

同桌的一位瘦弱男子闻言面露难色『可不敢乱说，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八卦，咱们这等草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呐！』说罢还扯了扯先前出言那人的袖子，示意他噤声。

见同桌之人如此胆小，起头的年轻男子摇摇头，继续道『近两年旬帝主张言论自由，广纳谏言。只要说的是实话，你有何怕？』。

先前劝解他的瘦弱男子被他辩的哑口无言，虽仍是觉得不妥，但也没再出言。话头又重回年轻书生口中『太子殿下的死，怕是跟这储位有关，你们猜猜最有可能是哪位皇子干的？』语毕他还扫了胆小男子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几人。

有人被他勾起兴趣急急答道『难道是二皇子？太子薨了，若旬帝遵循祖制立长，二皇子可就要入主东宫了。』发问的男子听此言，摇了摇头，又抬手示意另一位说话『会不会是三皇子，他可是上京第一才子，单论诗词歌赋，这上京城他要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呀！』说这话的人语毕又赶紧补充道『不对，不可能是三皇子，他为人重情重义，宫里传出来他的多都是写兄弟情义的，他怎会狠心戕害兄长，是我小人之心了，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出言之人摆了摆手作势就要退出这桌讨论，年轻男子坐不住了『各位可想过，太子暴病薨逝，最像七皇子所为。』似是怕听者疑心，又解释道『七皇子可是因貌丑自卑，指挥手下当街打杀过一名妙龄女子，有人远远望见那女子死时还瞪着七皇子一行离去的方向，似是含恨而死呀！』男子说罢还抿起嘴啧啧两声。

人族七皇子，褚师凌云，年十八，貌丑如猪常年掩面，暴戾跋扈杀人如麻，这是上京城人尽皆知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