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花香挑月色 第八章 坏蛋坏人磨

宁斗第二个还是儿子，是宁叄取得名字，还是依照排行，既然老大是按照排行来的，那么老二也依照排行更有底气，只是没读过书的到底是没见识，取得名字也上不了档次，宁叄想了好几天，把烟叶都抽完了，差一点放弃这个权利让私塾的靳老夫子代劳，最后看到一张破损的年画，那还是他小时候从老宅里拿来的，为了这张画还和不要脸的老爹干了一架。画上是一个老头，背着竹篓，靠在卧牛石上捧着葫芦喝水，他儿子宁斗非说那是在喝酒，对这个谬论宁叄是绝不会认同的，酒是什么东西？那可是粮食精！喝酒就要堂堂正正，摆好几个下酒菜，拉来几位好朋友，行酒令，猜拳，那样才叫喝酒。一个人喝酒有意思吗？最主要的是还没有菜！在旁边提了几句诗，已经模糊的有些看不清了，宁叄只认识其中一个万字，于是灵机一闪，就叫这小子宁泊万了！

为此宁叄很自得，还美美的喝了一场。

第三个是个丫头，宁叄没了兴趣，命名权交给了宁斗，宁斗还是很在意的，特意请教了私塾的靳夫子，叫小雅，宁小雅，听上去就那么秀气。

由于宁泊万、宁小雅还小，所以去书院的只有宁泊远，过了年宁泊远就十三了，不过由于宁叄家伙食太差，孩子还多，宁泊远个子不高，瘦猴子似得，所以他的小朋友都叫他猴子，这不只是说他个子矮，长得瘦，还有暗指他聪明伶俐，鬼精鬼精的像猴子一样。

宁家的书院，分为大小两个队，大队是那些学了多年，甚至是有了秀才身份的学生，小队是那些刚刚进学，才识字的学生，不过先生只有老夫子靳季艮，靳季艮是靳家庄的，据此五里地，本是靳家庄老员外家三公子靳克盛的书童，陪着公子读了三年，靳公子没啥出息，他倒是学了一肚子学问，什么事情都能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宁家办私塾，一般读书人不肯来，不过宁家出的束脩重，靳季艮本就是个书童，对别人来说这可有可无的，对他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于是尽心教导，连着出了几个不错的学子，宁泊轩就是他的弟子。关键是老夫子一直谦虚待人，始终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位被幸运砸中的书童，对谁都是和善谦卑的样子。

书院里，不论大小学生，都以宁泊健为主，毕竟这是他家的书院，而且这小子猴坏，瞅谁不顺眼就作弄人家，还不知道轻重，没有分寸的胡闹，所以学生都怕他，唯独宁泊远不怕他，也许是受了宁叄的影响，自小就看宁叄挖宁泊健家房角，宁泊健家还不敢闹腾，反而送米送面来，于是小孩子心中就落下这么一个理念：他家就是欠我家的，所以别说二话，一个字干就可以了。

反过来宁泊健自小就跟着爷爷，见多了宁叄穷横穷横的样子，相对来说，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爷爷在人家面前成了乖巧的小绵羊，这对宁泊健幼小的心灵无比的震撼，所以看到宁泊远就想到那穷横穷横的小老头，想到那个小老头，就对面前土里土气的瘦猴子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怯懦。

两人也交过手，那是宁泊远第一次来书院，领了书本，背着一个花布书包，那是他妈连夜用线笸箩里的碎布做出来的，小家伙心气很高，背着小书包连蹦带跳的，起先宁泊健也没把这个堂弟放在眼里，可是等午间吃饭就显出来了。

书院里午间是免费供应伙食的，一个炒青菜豆腐，馒头随便，这对于宁家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于宁泊远这样的远房亲戚，这就很奢侈了。要知道宁泊远家才有三亩地，除了交租子能留下的不过百十斤粮食，还大半是粗粮，这也是宁叄不顾脸皮隔三差五挖老宅子墙角的主要原因，一年到有大半年是吃糠咽菜过日子，尤其是添了老二老三，宁泊远妈妈看着孩子吃不饱，只有回娘家划拉点能吃的，这年月谁家都不富裕，宁泊远外公家更是如此。

宁泊远的外公老早就没了，家里的兄弟姊妹六、七个还有个瘸子大伯要养，全靠宁泊远姥姥替人家浆补衣服挣俩钱，老太太手巧，年轻时就是附近有名的巧媳妇，什么样的衣服都做得出来，连隔壁的老奶奶都说瞎了这样的好人了，逢年过节的再苦的人家也要凑一身新衣服，这就是老太太最忙的时候，往往一天要做几十件衣服，老太太没上过学，不识字，偏偏量过的尺寸都记着，谁是什么尺寸，什么款式，没一丝错的。

做衣服的代价不是钱，而是东西，钱这宝贝一般人家没有，所以只能拿东西来交换，或是一块豆腐，或是几个糕点，最不济也是一筐馒头，所以宁泊远姥姥家不愁吃的，宁泊远妈妈是老大，姐妹多，好的不好拿，差的还是可以的，什么萝卜缨子、红薯蔓子，花生秧子，本是喂牛羊鸡鸭的东西，青黄不接的时候成了活命的指望。拿回来研磨成粉面，用来熬粥，或是掺上棒子面蒸窝窝头，味道不咋地，可是管饱。

宁泊远吃惯了红薯蔓子面窝窝头的乍一吃白融融的发面馒头，即使不吃菜，小家伙也能吃八个大白馒头，这是往死了吃啊！看的宁泊健都眼晕，说起来这可是他们家的，这小猴子多吃一个，他们家就少一个，这时候他想不起自己拿着肘子逗狗的时候了，只是忌惮宁叄那小老头，强忍着掉头不看，让宁勇给自己拿只烤鸡，找找心理平衡。

还别说，宁泊远年纪虽小，还是懂的挺多，要了一碗菜汤，老大一碗，也不怕烫，一口气喝下去，最后打了两个饱嗝，然后看着同桌的几位问：“都不吃了？”

其实周围的几位早就吃饱了，这时候都在看热闹，都点点头。宁泊远就把盛放馒头的笸箩拉到眼前，笸箩里还剩下十几个馒头，宁泊远拿出新书本，书包里用两张纸垫着，把剩下的馒头都塞了进去，最后剩下半个馒头实在塞不进去了，宁泊远一把塞进嘴巴里，边吃边背起小书包，抱着新书本往外走。

宁泊健气疯了！这小子吃饱不算，还带拿的！！这下子师傅不能忍，叔叔更忍不住了！宁泊健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