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云梦录 第七章：爱情是什么？

有惊无险的击杀了‘柴风’，万山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转身去看姚老大的尸身。

回想半年前，十分神秘的姚老大初露真身惊为天人，这样的美人也确实让万山很是神魂颠倒了一阵，不仅是她的美丽更多的是像极了自己的一位师姐――穆聘婷，但紧接着一个惊奇的发现，让他产生了更加浓厚的警惕之心。

姚老大的呼吸节奏很是怪异，有时异常急促，有时几近于无。万山心生疑窦，修士那敏感的第六感驱使他要对姚老大敬而远之。这次可以近距离观察，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失礼了”，万山解开了姚老大外层的衣衫，看到她白皙丝滑的后背上竟然有条长长的缝合痕迹，一个线头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没忍住好奇心，他伸手拉了一把。

随着缝隙的展开，突然一只尺许长的花斑大蜘蛛从姚老大的体腔内跳了出来。

八只爪紧紧的抱住万山的面部，并发出吱吱的襂人叫声，两只巨大的螯足顺势咬向了他的头颅，尾巴上的尖刺直接刺穿了万山的脸颊。

“啊”

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万山用手扒住蜘蛛的身体左摇右摆，他猛的一用力，将蜘蛛的肚子捏爆，瞬间浓稠的黄色液体喷涌而出，强烈的腐蚀性贯穿了万山的皮肤和骨骼，数息便将他的头颅融化，接着整个身体也冒起了白烟，一个大活人数秒间便被消解的无影无踪。

平静再次袭来！

一刻钟后，顾清风缓步走进了万山的书房，地上的狼藉，他只是看了两眼，接着便在书房内转了两转。

“真是个妙人”

放眼望去，这间屋子面积极为广大，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最为显眼的是一排排书架，满满的都是书籍，足有数十万册，包罗万象，种类繁多，更可贵的是并不杂乱，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最后顾清风来到书桌旁，一本厚厚的古装书放置于桌子的正中央，其中一页还夹着书签。

好奇心顿起，他拿起书来，直接翻到了那页。

‘鬼兰，疗伤药，难寻。可麻痹痛感。其花粉碾磨成粉末状，有致幻奇效，易成瘾’

“原来就这儿！”

合上书卷，顾清风抬头看见桌后有一座佛像龛。

一尊释迦牟尼佛立于莲花座台之上，身体魁伟，丰面阔鼻，袒露右肩，右手下垂，左手平肩，掌心向前，雕像下端为四脚方形底座。

“我道家门人却摆了尊佛爷，而且这佛像左右手明显摆放错误，不是在告诉别人此处有机关么？嘿嘿”

虽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顾清风艺高人胆大，刚想伸手去纠正，立马又缩了回来，摆头向左右看了看。

“小屁孩，心机还挺重的嘛”

忽然他扯掉了挂在佛龛旁边的壁画，一幅八卦图赫然印在墙上。

“原来如此”

打量一番，很快他便看出了端倪，坎位上最外面一横的中间部分多了一块，而震位上最里面一横的中间部分少了一块，于是伸手将它们对调了一下。

咔吧，佛像开始转动，露出了后面的孔洞。洞内空间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小箱子。顾清风拿在手中，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是个宝贝”

摆弄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看模样极有可能是远古之物，储物袋自然是放不进去了，顾清风一时没有了办法。

这时不断上涌的气血使他感到颇为烦躁，于是抱着箱子走出了书房。

……

城中最豪华的官邸内，李玄衣合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即使顾清风已经绕过屏风，进到了卧室里来，他也没有理会。

“全都死了”

边退下外套，顾清风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接着顾清风又坐到了茶桌旁，优雅的摆弄着茶具，然后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也好，免得我再费事了，毕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唉，他们都是何苦呢？区区几十万灵石就打的头破血流。

你说好笑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谁偷的灵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吧，玄衣？

万山这小子还不赖，一个人把他们都杀了，只要再活个两三百年，必定是个狠角色。

你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宝贝徒弟，这只能怪他自己，也不来和我商量下。

哦，对了。

华胥天城的真元宫出了一位少年俊杰。

傲游，傲少保，据说身怀真龙血脉。

长的更是惊为天人。

我今天还弄到他的一首诗呢，我念给你听。

‘英雄不逐世间春，一笑巫山枉断云。

明镜何曾妨皓魄，孤舟只合伴红巾。

当今社稷堪流涕，他日山河共死争。

一片忠肝凭义取，相逢莫忌话悲辛。’

这才是我华夏人物该有的气魄，应有的才情。

好想见一见这位少年英雄。

唉，今天好累，我现在去沐浴下，你等着我哦”

说完，顾清风径直走向了盥洗室。

而李玄衣依然如入定的老佛一般打坐，并未言语。

……

转眼一个月后，桂阳坊以北数千公里外的一处小山谷内。

天空中漂浮着一望无际的七彩霞光，景致绚烂夺目。

突然风雨雷鸣之声大作。

转眼间，片片云霞开始翻滚起来，奔腾不止。

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内，满眼尽是天崩地裂之势，洪水漫灌之姿。

精纯灵气化为深海漩涡般的巨大天漏，将无数的精气纳入下方山谷之中。

一个巨大的光球罩于山谷之上，其内电闪雷鸣，惊雷阵阵，光罩随着巨大的爆裂声，上下收缩变形，诡异非常。

蓦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凭空响起，瞬间一道光柱直射苍穹。

随后天地为之变色，似有龙吟之音。

“好险，雷劫总算熬过去了”，顾清风长舒了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药丸，统统扔进了嘴里。

“还剩这最后一步――战心魔，元婴之劫中最为凶险的部分，万一”，想到这里顾清风的内心里不免涌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于是侧头望去，李玄衣双目紧闭坐于山谷入口处，神色自然。在看到那安详的脸庞，顿时心中一股暖意涌现，他混乱的思绪也平和了下来，顾清风逐渐排除杂念，微笑着入定打坐静待余下的挑战。

与此同时

咝咝咝……

一缕青烟从李玄衣官邸里的藏宝室内的某个古朴神秘的箱子上的钥匙孔中缓缓流出。

盏茶工夫，青烟散去。一个浑身涂满金漆的男子便出现在了藏宝室内。

他四处打量下，又静耳听了又听。

“应该没人了”

接着他望向地下室的中央，那里有一座邪道法台。

法台上燃烧着蓝色的橘色诡异火焰。

火焰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魂魄，貌相与姚老大一般无二，只见她于火中静静的漂移着，两眼空洞，显然已经没了神智。

“师娘我来了，您忍受些”，金漆男子慢慢向法台走去。

……

再回到山谷中

电芒如海，雷光万丈，如此骇人的景象又持续了半个多月。

远远望去，如墨的云海似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向谷底；无数道闪电似游龙将虚空击穿，大地为之焦灼。这是元婴之劫的尾象。

正在此时

“齐咯隆咚锵咚锵”，突然一阵刺耳的敲锣打鼓之声从谷口传来，顾清风猛然睁开了双眼。

“万山你还活着！”，顾清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弟，你也忒无情，竟然咒我早死，看我不去师傅那里告你的状，让他老人家打你屁股”，说着万山径直走向了李玄衣。

当他来到师傅近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恕孩儿不孝，今日才来给您报仇”

接着万山站起身来，绕着山谷他每走几步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面阵旗，插于地上后再堆一座角盘在侧。

他竟然在布置法阵！

“你摆的这是什么阵？”

“你想知道？师弟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来桂阳坊的目的何在，我告诉你此阵叫什么名字”

“放屁！你在要挟我”

“随你怎么想”

顾清风怒不可遏，此时心魔之劫远没有过去，稍有差池他便会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万山显然是来破坏他渡元婴之劫的！

顾清风咬咬牙，被外层的光罩羁困，他也无计可施，于是无奈的问道：“你是否已经知道姚老大身世？”

“我刚刚盗回她的魂魄，不过少了一魂一魄，已经失了神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烦劳师弟解说一二”

“姚老大本名穆佩娥，是卡卡族大长老的女儿。二十年前，族中爆发叛乱，其父遭到叛军击杀。临死前他交给自己女儿一张记有卡卡族禁地秘密的藏宝图，交代她利用其中宝藏收拢旧部东山再起，于是穆佩娥改名穆聘婷，辗转投师在神秀宗，隐姓埋名躲避追杀。

此消息被我偶然得知，于是我派李玄衣拜入神秀宗。暗中接近她，套出藏宝图的秘密。没想到”

万山立马接过了顾清风的话头说到：“没想到，他们二人心生情愫两厢爱慕。于是知道真相的你，在半年前杀了我师娘，再让蓝肤怪人将其尸身炼成傀儡取代姚老大，然后又以妖艳之姿示人借以诋毁师娘的清白。你这么做是为了逼迫师傅就范，说出藏宝图的秘密，只是他老人家爱人已逝，心灰意冷之下自杀殉情了。是也不是？”

“你知道的蛮多的。原来在半年前偷窃灵石的是你啊，准备在今日渡劫之时击杀于我？替玄衣报仇”，顾清风说着说着，看向万山的眼神似乎平和了许多、

“师父与我情同父子，我怎会看不出他已经被人杀了。后经多方查验，柴风、红粉道人、霍罡和你最为可疑，于是我便下定决心要将你们一一狙杀。又见你气息不稳，还以为你是突破结金丹呢，没成想”

“没成想我渡的是元婴之劫，哈哈哈”

“所以我才冒险偷了五十万灵石，买了这个天魔役心迷魂阵来灭杀你”

“小子，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

“仇人”，万山嘶吼着喊到。

“我是李玄衣的师傅，也是你亲师爷”

“你是我仇人，我仇人，我仇人”，李玄衣待万山亲如父子，他不管什么，他也不怕什么，今天就是要替师父报仇。

“你以为摆个破阵就想杀了我？妄想”

“杀你一次就够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顾清风默默的看着万山，他内心中似乎多了份自责。李玄衣、穆佩娥、万山，多亲善的一家人啊，难道自己真的是多余的么？

‘没想到你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小伙子，怪不得玄衣临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这可能就是天意吧，让你来杀了我’，顾清风心底里这样的说到。

布置完阵旗的万山来到李玄衣尸身前，先将师傅的身子放平，再从储物袋内将穆佩娥的尸身拿出，将两人并排摆好。

“你在做什么？不许你动玄衣的身子”，顾清风歇斯底里的喊到。

万山没理会传过来的刮噪，而是麻利的拿出来两件婚礼的大红袍给师傅师娘穿上。

一切准备就绪，数十件乐器又被他变戏法似的拿了出来，施法漂于空中。接着一阵吹吹打打响起，虽然调是跑的厉害，但难能可贵的是曲子很完整。

“师傅师娘凑合着听，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抱的佛脚。想请戏班子来着，但这地界太偏没人敢来。

我吹的确实难听，

但你们想哈，

这不是曲，是徒弟我的一片孝心。

你们说什么也得感动下，

时候不早了，您二老拜天地吧”

万山又迅速的换上了司仪的装束，扯着脖子喊道：

“一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看到这里顾清风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猛然站起，他也没心思渡劫了，但光罩禁锢着他，无计可施只能手舞足蹈的叫喊着，这快把他逼疯了。

万山这边呼呼渣渣了半天，累的他呼呲带喘。

“师傅怎么样？反正我觉的还行，其实这都不重要，进了洞房才是人生第一等的大事，有力气咱得使在刀刃上呀，努努力，给我也弄出个师妹啥的，我这终生大事也就有着落了不是？”

万山嘴里咕哝着，手里却没停，就地挖了个大坑，又拿出来一副上好的棺椁，将二位新人入了殓。

堆好坟头，他在墓碑上刻了尊师李玄衣，师娘穆佩娥之墓。

站在墓前，突然眼泪止不住的流，刚才忙的时候啥感觉也没有，人真的送走了，那份孤独感便涌了上来，心里尽是没了着落的感觉。

万山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师傅，您这一走，我可咋办啊？以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我想你了师傅，呜呜呜呜。

以前您省着，啥好东西都给我，今天我也得让您风风光光的下去，别让人家笑话咱”

万山拿出小山一样的纸人，纸马，纸车。

“你们下去替我好好伺候二老”

一股脑的将纸人朝火里一扔，万山是越想越来气，他转身瞪眼冲着顾清风喊道：“小崽子”

不过他很快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

因为那个人疯了，顾清风癫癫狂狂的任凭着电闪游龙击打在身上，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号啕大哭。

此时顾清风已经被心魔占据，在他的心境里。

“玄衣，玄衣，跟我回去好么？

让我们回到过去，师傅错了。

你原谅我吧，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前辈您放过我们吧，来世我们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穆佩娥跪地哀求着。

“师傅，我和佩娥情深意切，愿同生共死，您就成全我们吧，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的心为什么变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平么？”，顾清风大吼着。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们本不应该遇到彼此，也就没有今日的孽缘。与其这样痛苦，我只能用死来弥补我的过错，来世再报答你们的恩情了”，说完李玄衣决绝的跳入了幽深冥海，而穆佩娥死死的拽住情郎的衣角也跟着掉了下去。

顾清风久久的站立，他不愿相信这一切，他失去了所有，他的爱和他的恨。

“原来你选择了死而不是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上天为什么这般造化弄人，为什么我不是女儿之身，为什么让我遇见了你”

雷鸣散了，电闪静了，顾清风呆呆的望着。

万山轻轻的走到他身旁。

“我没有杀玄衣和佩娥”，顾清风眼含热泪，他的眼神中满是孤独自责。

万山看的出顾清风眼神中的那份真，他相信师弟的话，但师傅师娘毕竟是因他而死，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替顾清风抹干了眼泪。

“我知道这元婴之劫是万万渡不过去的，但我不死心。你说这心魔是不是太狠心，我只是想和玄衣多待一会儿”

万山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也是个痴情的人。

“你能抱紧我么？我好冷”

犹豫了一下，万山还是上前抱住了师弟。

“你相信么？我也是个可怜的人”，顾清风同样希望得到别人的原谅，别人的关怀，他孤独但有爱。

“我信，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都无能为力”

“这是佩娥的魂魄，你拿去超度吧，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是我对不住他们”

“好”

“我有个请求你能答应我么？”

“说吧，我一定办到”

“把我葬在他们身边”

“嗯，但答应我，你要迁就点他们”

“我爱他，我是最爱他的人，我可以什么都失去，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

“谢谢你”，慢慢的顾清风停止了呼吸，也松开了握紧的手，一个藏有李玄衣魂魄的小瓶掉了下来。

到死他都握在手里。

“爱情是什么？”，万山不禁去问，现在他心底里只有一个答案。

爱情就是他妈的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