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放肆 第一章：燥夏

“笃笃笃”三声响亮的敲门声传来。

班级里大部分人都看向门那里，晚落也把头枕在胳膊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那里看去。

门开了，教导主任领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走了进来。

晚落随意的用眼神瞟了瞟男孩。

可这一瞟，目光却在男孩身上定住了。

头上的电扇慢悠悠的转悠着，窗外电线杆上停了几只乌鸦正叽叽喳喳，而现在她却完全无暇关注这些。

“大家好，我姓宋，名璟，是从国外鹿源高中转学而来，请大家多多指教！！”说完他便咧着满口洁白的小牙笑着。

真像，简直是太像了，不，是一模一样！

晚落猛地在座位上直起了身板，直勾勾的盯着宋璟，挪不开半点目光。

这位新同学宋璟长得简直和晚落的一位老相识宋玉景太像了，甚至连名字也很像。

回想起初中时，那是晚落刚遇见宋玉景的时候，那时的宋玉景抽烟喝酒无恶不作。

那天，天空雾蒙蒙的下着暴雨。

晚落打着一把花伞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

宋玉景那时正站在晚落必经的一条河边叼着根烟，一圈圈灰色的烟圈伴着雨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本来十分位唯美惆怅的画面，可就在下一瞬间被打破。

不知道宋玉景突然抽了什么风，一把自己背上的书包拽了下来扔进了河里。

然后很用力踹了几脚，那力度，像跟自己的书包结过八辈子梁子一样。

可这时，他又好像想去捞那尚在水中的书包。

雨天的地本就泥泞无比，宋玉景向前一步恰好踩在了烂草上，顺着坡势滑了下去。

漂亮！精准的三分球进篮了，哦，不，是三分人进河了。

“扑通！！！”一声。

暴雨中泛着涟漪中的河面在宋玉景入水的那一瞬间溅起大量的水花，但之后又归于平静。

如果不是河中男人掉落的位置有一串气泡冒出，一直在路边吃瓜的晚落都会认为刚才发生的那些是的一场幻觉。

晚落虽说已经初一了，但父母管得严，根本不可能拥有手机。

而且这里只是河边的一条泥泞小路，就算是之前天气晴朗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闲来无事来这个穷酸地方玩。

可是，低头向河边看去，掉下去的那个男人已无半点踪迹。

她又不可能见死不救，想了想，还是扔下了书包，脱下了衣服，纵身一跃。又是“扑通”一声。

晚落用身体在河的上方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光荣的又创造了一个新的三分人的记录。

那一瞬间，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全身，刺骨的疼，冻得她全身猛地一颤抖之后绷直一僵。

晚落在这冰冷的河水里适应了一会后，尝试着在这肮脏藻绿的水中努力尝睁开双眼。

在那层层叠叠碧绿中，努力的寻找着宋玉景的身影。

……

在水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宋玉景，然后把他像麻袋一样往岸上拖去。

等到了岸上，晚落累得早已虚脱，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像瘫痪了一样一动不动躺在浸满暴雨湿漉漉的草地上。

缓了一会后，晚落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打了个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反手一抓，就紧紧抓上了宋玉景湿漉漉的手。

啊，这。

都不好意思承认，刚才好像把这个废了半条命才就上来的三分人给忘了。

手好冰，我靠，不会死了吧！

想到这，晚落又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俯身一趴，把已经冻的通红的耳朵贴在了宋玉景还存留着阵阵余温的心脏上。

还好，心脏还在跳，这完犊子玩意吓了我一跳，不过，他怎么还不醒

晚落心里暗骂了几句后坐起身来，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瞧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刚才没仔细瞧，现在看来这完犊子玩意长得还不错。

白皙的脸上五官立挺，左眼眼角上有一道约三厘米的疤痕，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颜值，反而给他整个人的气质增加了一些痞帅的感觉。

接下了她又像个色批一样盯着三分人发呆了一小会儿，不禁心中默默抱怨，真是的，干嘛长这么帅，害的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啪、啪啪！”几声手掌与脸颊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虽然刚才晚落手早已迫不及待挨上了宋玉景的脸。

打完后，晚落又仔细扒愣扒愣了他几下。这时宋玉景好像有点反应了，不过只是歪了一下头，吐出了几口浊水。

看起来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看来，这是力道还不够啊！

“啪啪啪、啪、啪……”一鼓作气扇了他几十个巴掌，直到他本来被河水浸的惨白无比的脸庞变得微红肿胀的时候才停了手。

这混小子还挺抗揍，一般人可是抗不了晚落这么打。

“谁，谁tm敢打老子！噗……”宋玉景吐出了一口水，怒气十足的开了口。

突然，地上的宋玉景声音十分沙哑像两张磨砂纸在用力摩擦。

切，眼睛还睁不开，就敢带着这一腔明显的戾气对着他伟大的救命恩人开口，果然一点也没有知恩图报的意识。

“稍等啊，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重新扔回河里。”晚落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衣服黏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心情越渐烦躁。

“……”

那人皱着眉头沉默了一阵，很少有人这么怼他，估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宋玉景基本没事了，晚落起身拍了拍屁股，重新背起书包就要走。

“你，叫什么名字”宋玉景依旧沙哑着嗓子，问道。

晚落闻言转身瞧了他一眼，男人看上去意识依旧混浊，瘫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像个木乃伊。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就特别想笑。

不过看见他那么狼狈，晚落可不确定自己做出这么贱的行为后会不会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草坪上冲起来揍向她。

憋笑憋的五官扭曲。

不行，得忍住。

“不用谢，我叫雷锋。”

强忍着笑意说完这一句后晚落便头也不回走了，走出约两百米后，她才肆意往旁边的草地上一趴，笑得死去活来，像无意之间触碰到了笑穴一样。

那便是很久之前晚落与宋玉景的第一次见面。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晚落此刻正托着腮静静看着讲台上眯着眼睛、咧着嘴笑得露出白牙的少年，在她看来，宋玉景和宋璟看来只不过是比较像而已。

可能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因为宋玉景从来都不是像宋璟那般那么爱笑的人。

“好了，宋璟同学，坐到晚落那里吧，就是那个最后一排没有同桌的女生。”站在讲台上的Allen发话了。

可能是因为晚落的班主任陈世伦的英文名叫Allenchen，并且年龄也就二十几岁，和同学们年龄差并不大，所以班上的人一般都开玩笑的叫他Allen。

突然被Allen叫到名字，晚落皱了皱眉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拒绝道，“我不需要同桌。”

此言一处，同学们也只是回头看了看晚落，并没有什么惊讶。

可能在这仅仅相处了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经把晚落当成神经病对待了。

可是，宋璟好像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一般人要是听见晚落这种不耐烦至极的说话语气，早就不堪受辱的滚开了。

可宋璟明明听见晚落说这种充满刺的话，却还要拎着他那个书包往她的位置这里走了过来。

理解能力有问题！

晚落这个人自初三以后就一直反感同桌这种东西，如果非要个理由，那就是麻烦。

看着宋璟向自己走来，晚落愈渐烦躁，待宋璟走近时，伸出腿就踹向他。

可宋璟反手一抓，竟然在一瞬间牢牢地抓住了晚落飞向他的小腿。

接下来了，功夫还不错。

她对着宋璟的功夫简单点评了一下。

之后对准宋璟的下颚骨迅速出击就是一拳，接下来他大手一伸竟把晚落的拳头硬包了下来放在他的心脏跳动的地方处。

“变态！呸。”晚落气的满脸通红大骂一声，甩开了宋璟的手。

宋璟也顺着把书包往她旁边位置的椅子上一放，坐了下来，露出闪闪发光的小白牙，眯着眼睛笑道：“怎么能说是我变态，明明是你摸的我。”

好贱！笑得真贱。

不过算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宋璟长的那么像宋玉景，要真说要打，晚落恐怕也下不去手。

坐在晚落前排的程斌趁着Allen啰嗦的时候，又把头悄悄转了过来。不过他这次并不是来烦晚落的，反而跟笑得灿烂的宋璟搭上了话茬子。

“兄弟，可真有你的，刚来就把我们落姐给惹急了，平常……”程斌偷偷摸摸边瞟着Allen那边悉悉索索的说着。

“平常什么”宋璟被被勾起了好奇心，露着小白牙笑着问。“平常我们落姐脸上只有过两个表情，一是平淡如水，什么都不在乎，二是不耐烦。幸亏你来了，让我们看见了落姐愤怒的……啊！”

他话还没说完，晚落眉毛一皱，利落的伸手就一本书砸到程斌脑子上，痛的他抱着头嗷嗷直叫。

“话那么多，脑子里进屎了！这么热爱别人生气的模样吗”晚落皱着眉毛很不耐烦的趴在桌子上瞪着他。

程斌抱着头躲着飞来的书。

因为，就在刚才晚落从抽屉里搬出一叠子厚厚的书。

终于，在今天她好像明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教科书的真正用途。

而一旁的宋璟默默看着晚落微笑着，不动声色蹲下身去把她扔下的书一本本捡起又还给了她。

吃完午饭，晚落郁闷的蹲在学校的后花园里的一个小角落，点了一根烟，吹出一个个烟圈，再看着烟圈一圈圈在五彩斑斓的阳光底下明明变大再四散。

可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看着宋璟的脸，她就想起了那个脸上有疤的老相识，但他们俩又完全不一样，两种记忆层层叠叠，所以这让晚落越看他越烦躁，心里老是闷闷的。

她从心底里就想逃离有宋璟的地方，想逃得远远的。

算是一种逃避吧。但也具体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总之，现在就像身处在一层看不见又挣脱不开的通明薄膜里，越挣扎，那种紧迫的窒息感就来的越快。

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大步走向图书馆，下午的课晚落没去上，在图书馆一睡就是一下午，反正她们这破学校管得也不严，至少旷几次课肯定是无妨的。

梦里，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又梦到了初中，那个像花一样的年华发生的琐事，总在晚落心中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