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第五章 凛冬已至

十年后……

明月高悬，张家后院。

只见一中年男人就着月光，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眉间一点忧愁依旧，聚而不散。

一阵不知名的夜风袭来，中年男人感觉自己双肩一重，身后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窈窕妇人，身上也多了一件大氅。

“夫人，你怎么醒了。”

男人赶紧将自己的衣服给夫人披上，将她搂在怀中。

“小心着凉。”一手扶着她柔顺的长发，脸上是宠溺的微笑。“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晚上凉，怕你冻着，就想着给你披件衣服。”

清风明月，相拥无言。

良久。

“相公，都是我连累了你，你才是长子……”

妇人有些激动，眼中泛起泪光。

“夫人，有子豪，子馨，还有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男人说罢，将妇人搂的更紧了。

“只是那块烦滴狠呐，真是个烂摊子，不过你还不知道你相公的本事吗，用不了半月……”

“我相信你。”

……

“咳咳！……咳！咳！咳！”

李青一手举着酒杯，一边自言自语。话到嘴边，却被自己打断，只能仰头饮尽杯中烈酒。

此刻李青杂乱的胡子，两鬓却是不符合年纪的白了，早已不负当年那个连中三元的谪仙人模样。

“行啦，刚喝了两口酒，又觉得自己行了？”

只见一穿着粗布短褐的少年，正蹲在旁边的石凳上，自然伸直了双手，嘴上还叼着一根野草。

李青正要给自己满上，却是又咳了起来。

少年见状，吐了口中野草，跳下石凳，一手从李青手里拿过杯子，一手抓起酒壶，熟练的倒了一个满杯，扶着李青喝下。

“嗯嗯……”李青舒服了不少，气也顺了，“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陪你楼里的姐姐们？”

李青一脸笑意的看着少年。

少年本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却是红了脸。

“我这不是想着早些回来，跟您多些学问的嘛！”少年讨好的又给李青倒了一杯酒。

“呦，转性了嘛！怎么？又看上哪位姑娘了……不对啊。”

李青看着眼前少年明眸皓齿，面如冠玉，虽然稍显稚嫩，但比起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也是不遑……差了一点。

“就你这半吊子水平，加上我这抄去的诗词……”

啪！

李青一拍桌子，在院子里找了根枯枝，嘴上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着白嫖？我……咳！咳！咳！”

“别，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少年一把夺过李青手里的枯枝，随手一丢，扶着他坐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缓缓说到。

“是这样的，最近隔壁家来个穷书生，靠着作了几首新词，就在隔壁住下了，那可是一分银子都没花呐，几个得了新词曲的姑娘现在可是风光啦，连我们家的客人都跑过去听曲，这不姐姐们着急了嘛。”

李青一听，来了兴趣，“哦？她们着急你急啥，让她们把人请过来不就完了。”

“那可不行，你不知道，那人可忒不是东西，身上真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呐，连每天喝酒都是姑娘自己掏的腰包。”

“不错。”

李青又倒了一杯，笑而不语。

“还不错呐，姨可都急啦。”

少年夺过酒壶，瞪着李青。

“你懂啥，这叫才子佳人，郎情妾意……”

“姨说没你的酒钱了。”

“咳！咳！念两句来听听，知己知彼。”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

“李兄，喝！好酒。”

“痛快，真是相识恨晚。”

“李兄大才，可惜。”

“这朝廷变了，这科举不参加也罢。”

“诶，喝酒。”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哦？李兄这话可当真，真有仙人，仙草，可炼仙丹？”

……

最终，李青还是保住了自己的酒钱。

就是把一个好好读书人给带歪了，也不流连青楼了，也不写诗作词了，天天就往城外山里，地里钻。

不久之后。

“柳兄，这仙人，仙草，恐非我等凡夫可寻啊。”

李青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身影，竟有些于心不忍。

“诶，想来当是如此。”

不过李青也没有骗他，是真有那缥缈剑仙，有那仙家宝物，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

李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轻轻抿着，若有所思。

“咳咳！”

一阵咳嗽过后，李青神色晦暗。一口饮尽泛红的酒液，就这么晃悠悠的进了屋子。

邀月楼，可以说是城里最出名的青楼。

老板娘人称花姨，本是一位花魁，当年可谓是艳名远播，听说连京城的不少大人物都是其裙下之臣，但却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婉拒了无数男人，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是被某位大人收入了府中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买下了邀月楼。

有人说她是入了豪门，却被正妻赶了出来。也有人说她是被负心汉骗了……众说纷纭。也为听闻她本人说过什么，就这么一个人经营了十年邀月楼。

岁月格外怜惜这位女子，不少人可是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

此刻，楼中花姨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的身影走了进来。

房中的花姨看了眼少年，那俊秀的脸上却是有些红润。

“来啦。”

“姨。你找我。”

少年一边自己倒了口水，一边说到。

“怎么，又是被哪个调戏了。”

“没，没。”

少年正襟危坐，不敢看花姨。

“哼！”

“姨，你找我啥事。”少年岔开话题。

“姨找大夫熬了药，你给你干爹送去。”花姨轻轻理了理好看的头发，漫不经心指着桌上的食盒说到。

“知道了姨，也就您的药他才会喝。”

少年拿起食盒，就往外走。

“路上慢点，小心凉。”

少年一路从莺莺燕燕，软玉温香中穿过，对于在青楼长大的孩子来说，小场面，呵呵。

街上迎面被冷风一吹，少年却浑然不觉……

凛冬已至，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