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水畔很近,吹来的风阴冷且潮湿。
天空是波涛泛滥的白,入秋的候鸟仓皇南下,逃离即将抵达的寒。
少年经常会在午后倚靠在长乐巷黑色巨石建筑的外墙旁,听风与花开,时光荡过岁月的声音。
……
黎城的清晨总是会从西街老坊的商贩处拉开帷幕。
油茶铺和馄饨摊最先开张,支起炉火和铁锅,准备迎接第一批赶早的商客。
果蔬小贩或挑着担子,或赶着驴车,陆陆续续的从黎城的各处汇集于此,找到常驻的位置,忙碌起彼此的营生。
不过多时,随着“嘎吱——”一声轻响,老坊尽头的一间铺子,木门被从里拉开了半扇,一名衣着半长布衫的少年,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聚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人群,随即闪身而出,推开木门,黎都传承最为久远的医馆“通善坊”,算是开始了一天的经营。
少年约莫十二三般大,虽生的不够白净,却朗目舒眉,倒也称得上俊俏,此时正站在门口,用衣襟揽着许多木牌。
“列位,偏厅诊脉,正堂抓药,凭号牌入内,急诊可先行入院等候。”少年朗声喊道。
聚集的人群对这一幕也司空见惯,也不作拥挤,依次走向少年领取木牌。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藏于市井间的小医馆看起来不算起眼,可这医治的手段,就算比起太医院,也丝毫不逊色。
而那太医院,可是朝廷的内务机构,非达官贵人不得入内,寻常百姓平日里的诊治抓药,还是得去这些开在民间的医馆药铺。
黎城这大大小小几十家医馆,通善坊绝对能够排得三甲。
少年在门口发完木牌,便准备回屋去打打下手,突然从老坊的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并伴随着商贩和路人的惊呼。
少年驻身,转头回望街口的方向,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沿着街道飞驰而来。将要接近通善坊的时候,骏马放缓了速度,仰头嘶鸣。
此时少年才看清,马背上趴着一名男子,已然昏迷。
与此同时,从铺子里急步走出了一位中年男人,震惊的望向眼前的骏马,随即注意到马背上的男人,神色微变,连忙对着少年招手,道:“小川,快,快,牵马从柴门入院。”
随后,中年男人向等候在门口的人群拱手道:“各位朋友,因医馆有事,今日就不再诊治了,列位手中的木牌先自行保留着,明日依旧按照号牌的顺序诊病抓药,且一切费用全免!”
说罢,中年男人也不顾及人群的反应,招呼伙计搭手抬下马背上的男子,转身进了院子,并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被唤作小川的少年牵着黑马从后院的柴门进了铺子。他不知父亲为何会因为这一人一马,而选择大白天歇业,但是既然父亲如此说了,那他尊崇便是。
小川将马拴在柴房门口,顺势捋了捋马鬃,谁知大黑马突然打了个响鼻,随即仰头踏了几下前蹄,似乎很是排斥少年的抚摸。
“你这黑兽,怎如此不识好歹。”小川皱眉,散了一些草料在地上,便转身去了偏厅。
偏厅房门微闭,门口站着铺子里的药师和伙计。
少年走过去,问道:“曾叔,父亲可在里面?”
被称为曾叔的中年药师微微颔首,道:“东家去了厢房,说是寻找一物,让我们先行在此等待。”
“那便等父亲回来再说吧。”少年一掀前襟,坐在偏厅门口的廊台上,顺着微闭的门缝向里望去,只看得见方才那昏迷的男子躺在平日里诊病用的床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还有生息。
不过多时,父亲匆匆返回偏厅,双手捧着一方赤色锦布包裹着的玉盒,与众人说道:“你们且在门口,小川随我进来。”
进了屋间,父亲将房门掩上,急步走到床边,神色微虑,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从头到脚又审视了一遍,随即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立在门侧的少年,眸中尽显决然之色,仿佛暗暗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那方玉盒。
玉盒轻启,一股特殊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瞬间遮蔽了屋中原本弥漫着的淡淡药味。
一粒通体月白的药丸赫然躺在其中。
“爹,这是何物?”少年见父亲如此小心对待,便知此物价值定然弥足珍贵。
“咱沐家世代为医,先祖流传下一纸药方,有莫测神奇之功效。生则延年益寿,疾则枯木逢春。但方子上的七种配方皆为可遇不可求之物,为父这几十载,也将将炼制出这一粒。”
父亲说罢,便不再多言,右手捻起那粒药丸,左手化指,于男子的胸口快速的轻点两下。
只见那男子虽已昏迷,却在某种刺激下微微张开了嘴,父亲顺势将药丸放入其口中,再轻拍其下颌,药丸便进入了男子的体内。
父亲做完这一切,背对着沐川站着,沉默良久,蓦然轻声说道:“走吧。”
拉开偏厅的房门,父亲率先走了出来,清晨的日光穿过院中的银杏树,在青石板上撒下斑驳的子。
沐谏承抬头望了眼天空,再将立在门外等候的众人环视一周,轻叹一声,对着药师说道:“老曾,叫所有人都去正堂等候,我有话跟大家说。”
通善坊虽是一间小医馆,但名声在外,每日开张门庭若市,医师、药师、伙计加起来也有十几位,此时大家都齐聚正堂,等候东家的到来。
“曾叔,你可知东家此次召集咱们,所为何事?”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汉子凑到曾药师旁,轻声问道。
“东家只是让我喊大家伙儿过来,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曾药师道。
“会不会是发月钱了?诶?也不对,这距离月望还有几天时日呢。”
“裘老三,真不知道你那脑瓜子中除了银子还能装点其他的不?改天得让东家给你诊诊脉,看看上辈子是不是银子托生的。”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平日里大家伙儿也相得融洽,开开玩笑拌拌嘴谁也不会在意。
“别聒噪了,东家来了。”医师打扮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门外,连忙说道。
沐谏承和沐川一前一后,沿着门口的鹅卵石铺垫的路,向着正堂走来。沐谏承一改平日里从容平和之相,眉头紧锁。
沐川扶着父亲迈进正堂,穿过众人,走到太师椅旁坐下。
沐谏承端起桌上的盖碗轻品一口,望了望众人,沉默稍许,然后说道:“我沐家世代为医,近百年前,祖上在黎城老坊开了这间医馆,风调雨顺,平和万通,承蒙各位能够陪着通善坊走了这么久,今日却因种种缘由…这铺子,再往后……就不再营业了!”
话音未落,立在堂中的众人皆哗然失色。
“东家!这是何故?”
“这…”
“出了什么事吗?东家。”
“再大的事,不是还有我们吗?铺子怎么能关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谁都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经营好好的医馆说关张就关张。
“尔等先静下来!”曾药师轻喝一声,随即转身面对沐谏承躬身一拜,轻声说道:“东家,这当中可否有什么作难之事,讲出来,大家伙儿或许能够帮忙想想办法。您为人随和,乐善好施,这么多年了,这老坊早已离不得您了,这西街的百姓,也早已离不得咱这通善坊了。”
沐谏承放下盖碗,深深的望着眼前这位陪伴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轻叹一声,道:“眼下之事,万万不是你我能够把控住的。今日那位黑马载来的伤客,身份极为特殊,我这一救,通善坊近百年的积累都要付之东流。但祖上有训,我必须如此为之,这背后的事,知者有罪,我也不便多说。”
沐谏承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列位,每人去账房领半年的工钱,明日之后,我们…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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