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实录 第三十五章 悲愿（上）

伴随着利刃斩下最后一个邪教徒的头颅，在他的头颅落地的那一瞬间，这场战斗算是宣告结束了。

零伊指挥着自己的战斗机器人，帮助罗德岛承受了最大的伤害，他本人也是出力最大的那一位。

如今的他提着法杖，静静的站在那片已经损毁了的广场之上，站在那滩脓水面前。

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周身环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是那种彻底的冰冷与怨恨，遭到背叛的愤怒，不被人理解的苦涩，以及那理想破碎的绝望。

浓重的情绪没有被加以掩盖，那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几乎让阿米娅窒息。

她不知道零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情绪，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特殊，注定是无法和零伊交流的。

她拍了拍博士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眼神。

零伊总是强调自己不需要所谓的安慰或者开导，但阿米娅和博士觉得，他需要一定的沟通或者倾诉。

博士正打算上前的时候，沉默的赫拉格拍了拍她的肩膀。

“将军？”

博士歪了歪脑袋，回头看着面色严肃的赫拉格。

那副样子和语气像极了奈音，以至于赫拉格差一点就认错人了。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那边只是盯着那滩脓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零伊。

面色严肃的对着博士说道。

“他…………他的理想化作了一滩泡影，他的信条被人践踏，他的一切都彻底走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面，如果你们要和现在的他交流的话，最好不要提及他的过去。”

赫拉格语重心长的叮嘱着博士。

“……一直以来，都像个谐星的他…………居然如此吗？”

博士忍不住说道。

赫拉格眼角一抽。

谐星？

谁家谐星能淋着一身血在残肢断臂堆里笑？谁家谐星能面不改色的杀人？

博士也没多想，径直向着零伊走去。

越是靠近零伊，她就越是能够感受到零伊身上散发的那种压迫感和窒息感，她能理解那些面对零伊时不战而逃的人了。

“有什么事情？”

他头也不回的撂下了一句话，依旧盯着那滩脓水。

“你的样子有点让人不安，所以我来看看，顺带着看看能不能开导一下你。”

博士双手插兜，走到了零伊身边，看向零伊注视的方向。

那里有一滩脓水。

博士知道，那是那个怪物倒下的残骸。

“我没事。”

零伊摇摇头，依旧没有看博士一眼，但当他理解完博士先前说的话时，又忍不住嗤笑道。

“开导我？恕我直言，这世界上真的没人能开导我了。”

零伊咧嘴笑了笑，有些发白的嘴唇被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舐了一下。

“嘛……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聊那些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

“我觉得我很正常。”零伊哑然失笑。

他摇了摇头却又顿住了。

“我只是有点想不通而已。”

“那你还说你不需要开导？”

“不是心理上的。”

零伊再次摇摇头，目光转向了地面上的那滩脓水。

那些恶臭的脓水已经开始蒸发了。

“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特殊仪式能让这个家伙变成那种怪物，而且死后连骨骼都化作了液体，这不科学，即使是源石技艺也不能凭空让骨骼变成液体，更别提这家伙的骨骼远超一般人的坚硬。”

“唔…………确实有一点奇怪。”

博士看了看地上那滩脓水，也是有一点点想不通。

零伊从未去思考过自己的错误，或者是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觉得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是错误的。

他坚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眼前超出常识的事物仅仅只是将来会被揭开面纱的暂时谜题。

“心胜于物？笑话…………”

零伊重重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没人能看到他究竟是什么眼神。

“思想流派这种东西，我不懂，不论是唯物还是唯心，我觉得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博士双手插兜走上前来。

“你这话我爱听，科学本就是探索未知，现在不能解释，不代表以后不能用科学解释。”

他握了握拳头，看着那滩不科学的脓水。

终有一天，这些被未知覆盖着的事物会被揭开神秘的面纱。

他的神色比想象中的还要坚毅，那是他一直为之奋斗的事业。

理性与科学，哪怕他本人没有资格提起两样东西，但他依旧希望这些东西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博士看着他的侧颜，那苍白中带着些许红晕，并没有年轻人那般吹弹可破或者具有活力，但也不能说什么饱经沧桑，这副面孔总会给人一种极大的欺骗性，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人说的清楚。

凯尔希说他是个偏执的疯子，是条贪婪权利的肮脏野狗，是一个可恨可怜的人。

阿米娅说他是个矛盾的人。

可露希尔说他是个温柔的天才，希望这个世界真正的变得美好。

华法琳说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许许多多的评价构成了博士眼中的零伊。

因为她只和零伊认识不到一个月，她所能见到的，只是近些天他愿意展露出来的一面。

就像这些机器人，他不说，谁知道他能指挥这些强大的机器呢？

那些拥有坚实和厚重的铁甲以及各种大范围杀伤性武器的机器人，博士不觉得这会是罗德岛的造物。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答案。

毕竟，某工程师小姐说过零伊在机械学上的造诣深不可测。

“这些东西…………都是你造的？”

她试探性的问道。

零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博士有些尴尬，但却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看着那些燃烧成碳的焦尸，心中略有些感叹。

“这些武器，也大概都是你制造的吧。”

她再次发问道。

“嗯。”

这次零伊没有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爽快的承认了一切。

“这些武器…………太过残忍了。”

看着地面上那些狰狞畸形扭曲的焦尸，有些尸体的手还在半空中僵住，死之前还在不断挣扎。

博士不敢想象这些东西降临在无辜者身上的场景。

“你是没有见过更残忍的。”

零伊倒是平淡的看着这一切，闻着那股剧毒中带着些焦炭味的空气，他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以前的玩具可不比白磷弹要差多少。

集束炸弹、温压弹、云爆弹、化学武器，瘟疫…………

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武器给这个世界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像当年他释放改良版的炭疽和鼠疫所造成的破坏至今都未能完全恢复，还有一系列的化学武器造成的污染也未曾消失。

“你应该庆幸，那些武器都被彻底的销毁了，就算有，也没有人能复刻出那样的东西。”

博士出乎意料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我不想面对这些东西。”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还有能动，你就不会正面和敌人遇见，当然，前提是你站在我这一边。”

零伊认真的说道。

“才不是这个意思啊。”

博士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俏皮，但被头盔遮住，并不能被外人捕捉到。

“我的意思是不希望这些东西降临在任何人身上，就算是死，那也得死的干脆利落，不过不用死最好，虽然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啦…………”

她看了看那些狰狞的，除了骨头之外，都已经熟透了的尸体。

“总之，这些武器…………还是不要用…………算了，这些武器还是少用的比较好，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博士不是傻白甜，得到过一些人的记忆的她早已明白，这世界的冰冷与残酷。

零伊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反对博士说的话。

“这些东西已经彻底失传了，制造工艺，工厂，技术，甚至是原理都无法被人理解，以后估计也会有更厉害的武器顶替。”

“那还是少用点比较好，这些东西按照我看的那些关于战争和国际法的标准来看，估计已经超标太多了，用某些人的话来说，就是有悖人伦，扭曲人性。”

零伊闻言，嘴角咧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破碎的面具下的半张脸都洋溢着讽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把国际法当回事？”

他的话阴阳怪气极了。

“什么意思？”

她歪了歪脑袋，感到了一丝冒犯，走到零伊身边，伸出白皙的指头，狠狠地戳了零伊的肋间一下。

“嗷！”

他怪叫一声，身体绷得笔直，下意识的躲开了博士的咸猪手。

“哦～”

博士奇怪的哦了一声，眼神微妙，声调拉的很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原来你怕痒啊。”

“谁怕拿东西啊！哈哈！好痒！别戳！别戳！”

零伊并没有穿铠甲，那副被鲜血浸染的铠甲早就被他交给后勤干员拿去保养了，以至于被博士戳中了弱点。

多年以后，他依稀还会想起这件事情，这是他逼格狂跌的开始。

“还阴阳怪气吗？”

博士试图再去戳零伊肋下，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不闹了。”

零伊板起脸，虽然戴着面具，但他严肃的眼神已经制止了博士蠢蠢欲动的罪恶之手。

博士有些不爽的把手收了回来，眯着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他。

竟然有一种意外的反差萌。

零伊沉默了那么一秒钟。

他怕黑又怕痒，但这种事情是可以克服的，必要情况下，克服恐惧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与人交往的时候，暴露出一部分弱点是必须的。

反正他才不想要和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做朋友。

至少，刚才那一波，关系拉进了不少。

但话又说回来，博士并不打算去和零伊在关于人道主义这件事情上抬杠，刚才纯属是他太阴阳怪气欠打了。

博士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她只在书上和别人口述以及那破碎的记忆中获得，没有亲身经历，自然也就无法找到某些地方反驳零伊的话。

“人道什么的只是退役不好用武器顺便给自己镀金的幌子而已，别被骗了。

战争是没有怜悯的，武器就是用来消灭敌人的，衡量其优劣的标准非常多，人不人道明显不在其中。”

博士面对残酷的现实，一如既往地沉默了。

“战争不就是什么好用用什么吗？说人道属实太虚伪。”

零伊毫不犹豫的将现实披露出来，加以辛辣的讽刺。

“所谓的战争，就是一群领头的驱使着自家狗互咬罢了。”

“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受害者。”

。

Ps：太困了，本来打算6K一更写完，但受不鸟了。就这样吧。

剩下的摸了

不在状态中…………。

剩下的明天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