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理发师 034、常客

清水界以前是法租界，里面尚有一小部份保存的比较好的旧时期法建筑。这片区域因为这一点小小的遗迹而有了一些人气。

在城市里，好看的一点的建筑如今都已经从观赏的性质变成了商业店铺。

因此清水界，服务一流，味道一般的法国餐。

有独树一帜，只卖钟表不知怎么生存下去的钟表店。

有挂的全是裸体画像，从而吸引众多人参观的画室。

以及价格漂移，手艺一流的理发店。

“叮铃铃”清亮铃声传进室内。

“欢迎光临”应容放下茶杯对着门口说道。

“喝着茶，晒着太阳，你日子太悠然了”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声音。

“是阿谢啊，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阿谢坐到应容的对面“我们家小瓶盖又不见了，想看看是不是你们家飞卢拐走了”。

“飞卢！”应容唤。

不一会一条瘸腿的土狗从花园的某个角落钻了出来跑到应容的面前，用前爪蹭着裤腿。

“看来小瓶盖不在”应容摸摸飞卢的头，对阿谢说。

“我们家小瓶盖如果有你们家飞卢这么乖巧听话就好了”

小谢边说边用手去薅飞卢，飞卢也乖乖的让对方薅。

“飞卢，去找找小瓶盖好不？把它带回来。喵喵”

应容听到阿谢给飞卢打着商量。

飞卢蹭蹭应容的手。应容拍拍飞卢的头，飞卢汪了一声，很快的蹿了出去。

阿谢感叹“飞卢太聪明了，这真的能培训出这么聪明的导盲犬。我都想让我们家小瓶盖去学学。”

“这话多少遍了，你不算算？再说，要折腾成导盲猫吗？”应容笑。

没错，小瓶盖是一只猫-波斯猫。是应容店里的常客，阿谢也因此被带动着经常来走动。

只听阿谢抱怨“你不知道，它今天又搞坏我一张画。我骂了它几句，它就离家出走了”

这种情况经场在这一人一猫身上上演，应容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小瓶盖之于阿谢就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这次画的是什么？”

“我们家小瓶盖”

应容差点被呛着。

冤家。

阿谢自己给自己倒水去了，回来问“应收呢？”

“去他姐姐那里学习了”

“唉，我还想让他今天能替我卖几张画”

阿谢在这条街上开了一间画室，因为墙面挂满了同一个裸女而知名。

有人想买这些裸女画时，他从不卖。他只卖他自己想卖的，但这些风景画和动物画都没有那得不到的裸女画那么让人着迷。因此阿谢的生活过的拮据。

他养的小瓶盖被飞卢拐进了自己的店来，应收带小瓶盖去对方的画室，一去就一下子替他卖出了三幅没人过问的作品。

因此阿谢如今将应收作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至于真相，依照应容想，应收大概是用他那让人共情的能力让人买下那些画的。这里也很好理解，应收还是个较为纯情的男孩子，乍看到一墙的裸女画，难免会尴尬甚至羞恼；所以其他几张自然风景画在那样的情况下更得应收的喜欢。他共情于人的时候自然也让人产生了对这些画的喜爱。

以上，是应容乍听此事想到的，自然也没求证过，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秘密和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的尴尬，应容感觉应收是不怎么喜欢阿谢的。

“喵~~”

“你到哪里去了？去克里斯那里了？都说不要去那里，弄得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应容听见，阿谢对着小瓶盖像个父亲一样说教。

飞卢蹭应容的腿，应容拍拍它的头以示称赞。

应容感应该到飞卢咧牙齿了。

“阿应，你给我们小瓶盖洗一下，她一身火锅味儿。”阿谢说。

应容站起身，向屋内走去；阿谢要来扶，被应容推辞了。

“放心，自己的地方”

阿谢也不强求，抱着小瓶盖跟在应容后面说话“我第一次在你这里的时候就被你惊住了。感觉你除了动作稍微比人慢一点外，就不像是个盲人。

现在你更是和平常人没什么分别了”

“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应容顺手摸了把花架，架上的花已经开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颜色？

自从眼盲以来，应容手的敏度也在不断上升。只要通过触摸就能看见形态特征。

右手通过皮肤接触，除了能看到当时人当时所想外，还能看到人潜意识里近来影响最大的事情。

而这种接触敏度，也让应容开始多的使用手套。不过剪发还是得用上手，因为看不到，就必须要用左手抚摸头发的的造型，右手感觉顾客的反应。

比如眼前，或许应容看上去很从容的在放水进行清洗的工作，那是因为小瓶盖的图像已经在脑中生成。

小瓶盖野惯了，在应容手里并不听话。应容需要不停的用手去抚它的背，给她顺脖颈好将她安抚下来。

“小瓶盖不要动，让阿应给你好好洗洗。别动！都说让你不要去那个假洋人那里去，不听话。”

阿谢在旁边唠叨着。

“怎么，还没和克里斯打上交道”应容问。

“不打交道才好”阿谢抱怨“你说一个做法餐的，做什么火锅，害的我那画室都是一股味道。”

按理说阿谢和法餐隔着一个钟表店，两家并不相邻。就算有味道在所难免，阿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但事实上却是阿谢似乎一直和餐厅不怎么合。至于原因，阿谢说是因为老板宰客。

但依照应容的想法，应该是另有隐情的，毕竟法餐庭的店不小，没必要做这些败好感的。

因为小瓶盖实在太皮了，弄得应容满身的水渍，结果阿谢自己动手了。

等应容换一身衣服出来，阿谢已经回去了，洗头床上压着钱。应容看不见钱具体是多少，他只能感受它的线条，因为看不到，所以他也就直接将钱扔在了抽屉里了。

客人很少，应容干脆摸索出一张唱片，放川剧。

这个古老的豪华唱片机是顾治国送的，作为乔迁礼，说是让应容陶冶情操尽快康复。

唱片则是这条街唯一一家钟表店的薛老板送的，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喜欢，应容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顺道送了对方一盒自己古法炮制的香料。

叮铃铃

门口传来今天传来的第二响

“欢迎光临”应容对着门口说。

“恩，这不是茶馆？”只听一位年迈的老者说。

这种情况应容遇见过，因此不觉陌生“怪我这店招没写明白，往前走个五十米就是一个茶座儿。老先生可去那儿。”

确实，应容这理发店一没装那五颜六色的彩灯，二不曾用烫金招牌，只有尚敏挥洒墨水写成了两字：理发。用了个小灯箱悬挂在外面，很是不打眼。

“嗯，那，我理个发”老先生说。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就着台阶上了’，但做生意也从来没有赶客出门的道理。

所以应容还是客气的请对方到了屋里。

“先洗头？”应容问

“洗头”

“好”

应容转身去拿帕子，并说“老先生，我眼睛看不见，先给你说一声”

“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盲人”老先生语气中充满惊讶。

“是，我已经很熟练了。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还是给你说清楚，免得你担心”应容认真的解释看。

“哈哈哈哈，不错！小伙子！如果你一开始给我说我肯定会犹豫的。这会儿你这么自然我倒是真想试试你的手艺了。”

应容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为你放好隔颈的帕子”

老者拿应容手里的帕子“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没事，我来就可以”应容说着，顺利的为老者隔上帕子，并扶他躺在洗头床上。

老人的头发柔软且梳的很整齐，应该是四六分，鬓发齐耳。头发上有明显的洗发水的味道，还用了须后水。这应该是一位十分讲究的老人。

“如果感觉水温很烫，请给我说”应容这样告诉对方。

虽然压根不需要多此一问，因为如果对方感觉不适，应容的右手会将对方的这种信息第一时间反馈给他。不过有些该表现出来的还是要多此一举的。

毕竟，一句话也是一种服务。

“恩，很合适”老人很是满意的说。

应容将老者头发浸湿透，轻轻揉搓。

“你一个人吗？”老人问

“是，店里就我一人”

“我说的事你的家里”老者说

“家里有三个人”应容说

“哪三个？”老人问

应容觉得有点莫名，老人也似乎察觉自己这样问有些不妥。又说：“你的眼睛是从小就这样了？”

“不是”应容回答。

老人脑中闪过某个画面，是个人，但老人记忆已经太模糊看不清。

老人的脑海中闪现了现在那躺在唱片机里的唱片，原来是冲着它来的吗？

应容手脚利索的为老先生把头发洗净。

老先生坐起身来讲“你这里的洗发露还挺不错的，不太香，清清爽爽的”

“自己做的”

应容给老先生擦头发，老人接过帕子自己擦。

应容走过去将唱片机停下。

“怎么不让它唱了？”老先生问。

“老先生懂这个？”

“川剧昆腔”老人叹惋的说。

“昆腔？”

“川剧的昆腔，清末昆腔班子到四川，把昆腔和川剧结合在一起了，昆腔只用苏拨和苏锣，川剧昆腔用的是大锣，大锣打锣边。”

老先生说的很浅显，语气一转一叹“现在川剧以高腔成就最高，这川剧昆腔基本就失传了”

“老先生很爱这门艺术”应容肯定的说，复又将唱针放上让它悠悠的转着。

“我以前就是教这个的。”老先生语带回忆。

“现在学这个的有吗？”

“后继无人咯。以前就在这法租界，最红的时候能有几百人抢票听的。到了我们这辈，这门艺术终是断了！”老先生语气动容，几欲掉泪。

“所以，老先生是听见我放唱片机才进来的？”

“是”老人也不含糊“有个同好能聊聊总是好的，不过”

应容接过话说“我确实不怎么懂”

不用看，都能知道老人的落寞。

他想起薛老板那天给自己送这唱片说的：“我听你用的是唱片机。我这有张特好的唱片你听听看，说不定有缘。”

一个寻音而来，一个强势推歌。这两人说不定能乐呵在一处。

应容给老人将头发给梳好吹透，笑着说：“我虽然不是很懂，倒是可以给你老介绍个同好”

后来这名叫苏沪来的老先生就成了钟表店里的常客，而应容则把胶片又给借回去了。

应收开始养成每天来接应容下班的习惯，但实际应容牵着飞卢溜溜达达回也不过三十分钟。

应容拒绝，但应收坚持，最终，应容妥协随他去了。

这天，来的不是应收而是尚敏。

“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不能来？”

听见尚敏言语中颇有些不高兴，应容马上劝哄“不是不是，我这走回去也就三十分钟，你来送我，待会儿又回酒吧。不累的慌？”

“我是老板，又不要我一直守着。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有猫儿吗？”

“他今年也才十四岁”

“他就在你面前十四岁，不是，十岁”尚敏抱怨的小口气说着。

“你俩怎么了？”应容问

“没怎么”

“真的？”

“假的！一到点人就不见了，最近账本也不看了全交给我。我们住的这么近，却害的我都没时间来看你了”

应容噎在当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许久，应容找回语言系统“他开始看账本了？”

“他没给你说过吗？很久之前就教他看账本来着，他对数字可敏感了。”

又是自己不知道的，应容转移话题“对了，我想给猫儿过个生日”

“什么时候？”

“四月的第一天”

知道应收故事的尚敏不无讽刺的说“这日子是闹着玩儿的？”

应容叹气“去年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出生日期，就登记了判给我的那个日子。今年既然知道了准确时间，还是过一下才好”

“但是你确定他要过那一天？”

“就过那一天吧，过的开心最重要，不必拘那一天”何况，太晚的话，等不到就不好了。

“也好。他年纪小，酒吧有人过生的时候，我看着他也比平日里要开心的多”尚敏说。

应容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尚敏来了兴致“那，既然要搞，干脆我们就搞大一点吧！”

“也不用，就我们这些”应容忙劝阻，现在不能将应收推到风口浪尖。

“行~”尚敏妥协。

“那既然要做就保密，制造个惊喜。这事你也别操心交给我。你自己就负责自己的那份礼物就行。”

应容点头不语。

不过，虽然提出了要给猫儿送礼物，但应容真不知道送什么给对方好。

自己同尚敏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只有一次过生日的经历，而且算是个不好的经历。

所以为了应收的生日，应容专门做了功课，好好的询问了身边认识的人关于如何庆祝生日的事情。

但了解之后发现没什么可以供借鉴的地方。

查二哥燕姐的生日，是万众注目，‘妖魔鬼怪’都往桌上挤的，黑白两道都上赶着，但全是合伙谈生意的。

朱大哥、王哥、李哥不过生日，说娘们兮兮的。最早的生日也就父母健在的时候，两颗煮鸡蛋搞定。

秦名的生日是过年，相比节日，生日是没有提到台面上的。

应容十分发愁，于是他准备走走捷径。

“猫儿，你头发是不是好久没剪了？”

吃完饭，应容对着收拾碗筷的应收问。

“恩，还好吧”应收撩自己的头发。

“现在天气这么热，剪短一下也好”应容劝说。

“还好，现在都有空调了”应收不配合。

就当应容要放弃的时候，应收说

“要不我给哥哥剪头发吧？”

诶？！

应容坐在椅子上，感觉应收手指撩开自己的刘海。

是了。

自己失明了，所以感觉不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有些遮挡自己的眼睛了。

应收下剪轻而慢，他还没习惯，虽然教过他一些，但他练手的时间太少了。

但实际上，应收下手慢，除了本身技术不过关还有另一个缘故。

应容的眼睛，曾今包容任何情绪的那双眼睛，如今因为失明没有任何神光。

头发长一点能遮住的时候还算好，一旦露出眼睛，那种无神就很明显了。

而总有一些人，看到这样子的应容做些欺负人的事情。

比如抽屉里收到的那种图画假钱。

应收不忍心说。

如今应容说天热，应收也才想起应该给哥哥剪头发了。

应收自责自己没能把哥哥照顾好的同时，应容感觉应收一直剪着自己的刘海，忍不住问“怎么了？”

“啊”神游归来的应收看到自己的‘杰作’十分惊慌。

剪的，似乎，太过了！

应容听到应收的“啊”了悟所有。

“没事，哥哥刚开始剪头发的时候也是这样，老是把别人的头发剪的乱七八糟的。”

应收强自镇定“那个，我修一下”

应容示意继续，做事情得允许犯错的机会不是。

不过很快，应容后悔了。经过再处理的发型，大概像是西瓜太郎。

不过话已经出口，应收又惴惴的，应容也不好说些什么。

“要不，哥哥给我剪一下。我学习学习”应收说。

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阴差阳错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应容也稍感安慰。

应收感到应容表情有点缓过来的意思，自己赶快带话题。

“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理头发的？第一次剪发是给谁剪的？”

“正儿八经的学是八年以前了，给一个女孩子剪的”应收说的很快，不带犹豫的。

“哥哥记得真清楚”应收有点吃味，对一个八年前的女人记得这么清楚。

应容回忆，带上一丝笑意“因为我那时也像你现在这样。”

应容摸索应收头发的长度

“我还是个实习生呢，有个女孩和男朋友吵架了说要分手，一冲动就跑来理发店剪头发。她的头发保养的很好有手艺好的师兄想给她剪，她却指定我，说给实习生一个机会。

后来，头发剪的太丑了，她一时间不好意思去找那男孩子，在她头发长出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她的男友已经另外找了一个出双入对了。假分手就成真分手了。”

应收噗嗤笑出声。

应容也笑：“她说，我剪的头发帮助了她认清事实。所以就来回报我，成了我的试验人和常客。”

应容把应收的头对准镜子，示意他看。

应收看着镜中应容柔软的表情“你记得她名字吗？”

“她叫郎月。一个爱追星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