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悠悠 第四十三章意外·走廊的轻吻与深夜的短信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聚会氛围正浓。

夕阳的余晖把院子染成温暖的金色，蔷薇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还飘散着烧烤的香气和淡淡的酒气。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时爆发出笑声。项明坐在院子中央的户外椅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睛却格外明亮。

“感觉还没尽兴，”一个戴眼镜的朋友突然提议，“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我知道附近有家轰趴馆，环境不错，可以唱歌玩游戏。”

话音刚落，立刻有好几个人附和。项明放下啤酒罐，站起身来：“好主意！今天本来就是大家为我饯行，要玩就玩尽兴。”他的声音里带着酒后的爽朗，与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有些不同，却更显得真实可爱。

他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清点人数，计算需要几辆车，谁可以开车。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喝了不少。项洛在旁边帮忙，心里却有些担心哥哥——他知道项明平时酒量不错，但今天情绪起伏，又是主角，被大家轮番敬酒，肯定喝多了。

“哥，你少喝点。”项洛小声提醒。

项明拍拍他的肩，笑容里有种难得的放松：“放心，我心里有数。今天开心。”

最终安排下来，大家分成四辆车出发。项洛、李泉、纪婉婉和苏朵朵坐一辆车，正好五个人。李泉开车，纪婉婉坐在副驾驶，项洛和苏朵朵自然就坐到了后座。

车子启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条流动的星河。苏朵朵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飞掠而过的街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放松，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今天一天的情绪积累。

她能感觉到项洛就坐在旁边，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点烧烤的烟火味。车里放着轻音乐，李泉和纪婉婉在前面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笑声。后座却安静得有些微妙。

“今天玩得开心吗？”项洛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朵朵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但眼神是温柔的。

“嗯，很开心。”她真诚地说，“你哥哥人真好，朋友们也都很友善。”

“那就好。”项洛笑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不自在。”

“一开始有点，但后来就放松了。”苏朵朵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你邀请我。”

项洛想说“该我谢谢你愿意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大约二十分钟后，停在了一栋外观时尚的建筑前。轰趴馆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着霓虹的光，里面隐约传出音乐声。

包间很大，是那种可以容纳二十多人的VIP房。正中央是宽大的环形沙发，前面是巨大的投影屏幕，角落里有桌游区和自助餐台。彩色的氛围灯在天花板上旋转，投射出迷离的光斑。

项明已经提前订好了房间，一进门就招呼大家随便坐。服务生很快送来了果盘、零食和酒水。因为考虑到很多人要开车，啤酒点得不算多，但足够想喝的人尽兴。

“大家悠着点，”项明举着麦克风说，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包间，“留几个司机。实在想喝的也没问题，咱们回去叫代驾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这样的氛围下，谁又能完全拒绝酒精的诱惑呢？音乐声响起，灯光迷离，朋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唱歌、聊天。离别在即的情绪被音乐和酒精催化着，发酵着，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苏朵朵和纪婉婉坐在沙发的一角，李泉在旁边陪着她们。项洛作为主人的弟弟，要时不时给大家拿东西、点歌、招呼服务生，所以坐得离她们比较远。苏朵朵的目光偶尔会不自觉地飘向他那边——他正弯腰在点歌屏前操作，侧脸的线条在旋转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在看谁呢？”纪婉婉凑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朵朵脸一热，赶紧收回视线：“没看谁。就是觉得今天项洛挺忙的。”

“是啊，为了他哥的聚会，他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纪婉婉说，喝了口饮料，“不过看得出来，他是真为他哥高兴。”

苏朵朵点点头。她能感受到项洛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那种不需言说的默契和关爱。她想起自己的家庭，想起那些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忽然有些羡慕。

项明的朋友们虽然多是学术圈的人，但唱起歌来却毫不拘束。有人点了经典老歌，深情款款；有人选了摇滚音乐，唱得声嘶力竭；还有人合唱流行曲，跑调跑得理直气壮。笑声和掌声此起彼伏，包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项明作为主角，自然被大家推着唱了好几首。他这会酒意渐浓，唱歌时有些微醺的沙哑，但反而更添了几分味道。唱到动情处，他会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其中。苏朵朵看着台上的项明，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复杂——既有学者的理性克制，又有艺术家的感性柔软。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九点多。项明显然喝多了，走路都有些晃，但还在坚持招呼大家。他又唱了一首歌，放下麦克风时说：“不行了，我得悠着点了，有点晕了。”

大家笑着让他去休息。项明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出包间，说要出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走廊里的灯光比包间更加迷离。五彩斑斓的氛围灯在天花板上旋转，把墙壁和地面照得光怪陆离。项明走在走廊上，觉得脚下的地毯软绵绵的，像踩在云里一样。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却又让感官格外敏锐——他能听到各个包间里传出的歌声笑声，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香薰味，能感觉到灯光在眼前旋转成模糊的光圈。

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眼睛里有血丝，头发有些乱。他扯了张纸巾擦脸，深吸了几口气，准备回包间。

走出洗手间时，他脚下突然一滑。也许是地毯上有水渍，也许是酒精让他平衡感变差，总之他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项明侧过头，看见苏朵朵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她刚从女卫生间出来，准备洗手，看见他差点摔倒，本能地冲过来扶住了他。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旋转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迷离的光影，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项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点酒精和果香。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离别情绪的催化——项明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朝着那张关切的脸凑了过去。

他的嘴唇轻轻碰上了她的。

很轻的一个吻，短促得只有一秒，更像是一个意外触碰。但触感是真实的——她柔软的嘴唇像棉花一般。她瞬间屏住的呼吸，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

项明猛地清醒了。

他像被烫到般迅速退开，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变成震惊，又变成慌乱。“对、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说，转身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回包间，连洗手都忘了。

苏朵朵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扶他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慢得可怕。先是项明差点摔倒，她扶住他，然后他突然凑近……吻了她？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那确实是吻。

苏朵朵缓缓放下手，走到洗手池前。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眼神呆滞，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意外的触感。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轻轻地洗脸，试图让她自己清醒一些。

一定是误会，她对自己说。项明喝多了，这会有点神志不清，肯定是把她误认成别人了。也许他以为她是前女友，或者是某个暗恋的对象。对，一定是这样。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努力让表情恢复正常。没关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项明现在肯定比她更尴尬，更想忘记这件事。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作无事发生，让这个意外像水面的涟漪一样，轻轻散开，慢慢地消失。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好几分钟，直到确认自己看起来足够平静后，才转身走回包间。

包间里的热闹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小插曲，除了项明——他坐在沙发的最角落，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苏朵朵刻意避开那个方向，走到纪婉婉身边坐下。

“你怎么去卫生间这么久？”纪婉婉随口问道。

“哦，刚才女卫生间还要排队，就慢了一些。”苏朵朵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平复了她乱跳的心。

接下来的时间，苏朵朵尽量投入在唱歌和游戏中。她和纪婉婉合唱了一首流行歌，玩了几轮骰子游戏，过程中笑得很大声，仿佛真的很开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角落里的项洛和项明，而每次瞥见，心都会莫名地收紧一下。

项明后来也重新加入了大家，只是话少了很多，酒也不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歌。偶尔他的目光会扫过苏朵朵这边，但很快就移开，像是不敢多停留。

晚上十一点左右，聚会终于散了。大家相互道别，说着祝福的话，约定以后常联系。项明一一拥抱朋友，和纪婉婉李泉苏朵朵他们也一一握手道别，他眼眶又红了，但这次他忍住了没哭。

李泉夫妻送苏朵朵和项洛回家。车里的氛围比来时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有些疲惫。夜色已深，街道上的车流稀稀拉拉，路灯把树影拉得很长。

“今天活动挺晚的，谢谢你们都能来参加，”项洛坐在副驾驶，回头对后座的苏朵朵说，“也挺累的。晚上都好好休息，改天咱们再聚。”

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意，但很温和。苏朵朵点点头：“你们也辛苦了，为了聚会忙了这么多天，准备那么多东西。”

车子先开到苏朵朵住的小区。她下车时，项洛也下来了，说要送她到楼下。夜晚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微凉。

“就到这里吧，”苏朵朵在单元门口停下，“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项洛看着苏朵朵向前走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快上去吧。”

苏朵朵转身上楼，脚步有些匆忙。她能感觉到项洛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松了口气，靠在轿厢壁上。

回到家，她连灯都懒得开，直接瘫在沙发上。眼睛累得睁不开，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疲惫。她想起今天原本计划要给刘浩回信息的，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算了，明天再说吧。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换上睡衣，倒在床上。

可是闭上眼睛，大脑却异常清醒。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项明家温馨的院子，烧烤的香气，大家的笑声，许巍的歌，旋转的灯光，还有……那个意外的吻。

苏朵朵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那只是个误会，项明喝多了认错人而已。明天太阳升起，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但过了几秒，又震动了一下。她拿过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刺眼。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苏朵朵皱起眉头，准备删除。但手指在划到信息内容时停住了——

“苏朵朵你好，我是项明。今天在洗手间外的事，实在唐突冒昧……我那时其实没有完全醉，只是那一秒，灯光下你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靠近你。很抱歉以那样的方式，也很抱歉现在才说清楚。如果让你感到困扰，我再次道歉。项明。”

苏朵朵盯着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那几行字看穿。

项明没有认错人。

他是清醒的——至少清醒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面前的人是她。

那一秒的靠近，不是意外，不是误会，是……有意为之？

苏朵朵坐起身，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震惊的脸。她反复阅读那条短信，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先是惊讶，接着是不可置信，然后是……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

她想起项明今天的样子——温文尔雅地和她交谈，认真倾听她说话，眼神温和而通透。想起他在院子里致辞时泛红的眼眶，想起他唱歌时微醺的侧脸，想起他在走廊里差点摔倒时茫然的表情。

然后想起那个短暂的触碰，想起他慌乱逃走的样子，想起后来在包间里他沉默的角落。

原来那不是误会。

苏朵朵把手机放在胸口，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乱。夜很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夜车驶过的声音。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条短信，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件事。项明——项洛的哥哥，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一个即将出国深造的学者——为什么会发生着一些列的事……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重新陷入黑暗。苏朵朵在黑暗里却睁着眼睛，此刻的她睡意全无。

窗外的城市依然在呼吸，霓虹灯在远处忽明忽暗。

苏朵朵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项明，不知道这件事会对她和项洛的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她只知道，今晚，她注定要失眠了。

夜还很长，长到足够让无数心事发酵，让无数可能性的种子悄悄萌芽。此刻，在这个深夜里，她只想闭上眼睛，哪怕睡不着，也暂时逃离这一切。

那条短信，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像一个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的，是惊喜，是困扰，还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苏朵朵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