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ICU的门关上后,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靠在墙边,手还插在口袋里,指尖碰着那支笔的金属外壳。它有点凉,但刚才沈砚青握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暖意。
苏婉晴低头翻了下交接单,抬头说:“他们还在外面。”
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长椅上坐着个穿旧棉袄的女人,头一直低着,肩膀轻轻抖。她儿子站在窗边,手里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沈砚青轻声开口:“让他们过来吧。就说……病人睁眼了。”
话刚说完,女人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厉害。她站起来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她儿子赶紧扶住她胳膊。
“真的吗?”她的声音发颤,“我老李……醒了?”
我点头:“睁了眼,能做手势回应。现在送进ICU观察,情况稳定。”
她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我立刻上前一步托住她胳膊,沈砚青也侧身挡住她,语气平稳:“李秀兰阿姨,别这样,我们受不起。”
“我老头要是没了……”她哭出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你们救的是我们全家!”
她儿子蹲在地上,抱着头。过了几秒抬起头,眼眶通红:“医生,我妈不会说话,但我得说——谢谢你们没放弃我爸!手术前都说九成会瘫,可你们硬是把他拉回来了!”
苏婉晴走过去,轻轻拍她背,递上一颗润喉糖:“人都没事了,别哭了。老李还要靠你们撑着他康复呢。”
我喉咙发紧。我想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可这话卡在胸口,说不出口。我想起非洲那个雨夜,孩子举起的手;想起祖父临终前看着我的眼神。每一次醒来,不只是医学上的成功,更是某个家庭重新接上的命。
沈砚青站到我旁边,声音很轻:“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你们做得比谁都认真!”李秀兰的儿子抹了把脸,“我们看得到!这几个小时你们连水都没喝一口,一直在门口守着……谁家医生能做到这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刷手服皱得不成样子。又看了眼沈砚青,口罩在她脸上压出两道红痕,从鼻梁斜着延伸到耳后。
我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只要他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停。”
李秀兰抽泣着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绣得很细的平安符,红线密密匝匝,针脚整齐。
她把符塞进沈砚青手里:“这是我连夜绣的……不知道能不能收下……只求你们平平安安。”
沈砚青没推辞。她接过符,看了两秒,然后小心地放进胸前口袋,拉好拉链。
“我会戴着它查房。”她说。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站在我旁边,肩线挺直,马尾束得一丝不乱。灯光照在她侧脸上,我能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但她眼神很亮。
李秀兰拉着儿子慢慢往后退。她走几步就回头看看那扇门,像是怕刚才的一切是梦。她儿子扶着她,一只手始终搭在门框上,迟迟不愿松开。
等他们彻底走远,苏婉晴轻声说:“我去换班了,有事叫我。”
她走了。走廊里只剩我和沈砚青。
我转头看她:“你去休息会儿吧。”
“我不累。”她说,“你去喝点水。”
“你先。”
她看了我一眼,没动。
我们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再说话。ICU的玻璃窗里,监护仪的绿线还在跳动。患者的手放在毯子上,指尖微微蜷着,像在抓什么。
“他举手的时候,”我忽然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在想,只要还能动一根手指,就不算失败。”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软了。
“你还记得那天在急诊室吗?”她说,“那个摔伤的小孩,也是这样,先动了手指,然后睁开眼。”
“记得。”我说,“那天你站在我旁边,说了句‘他活下来了’。”
“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声音很低,“和你一起做手术,心里特别踏实。”
我没接话。走廊的灯很亮,照得人脸上没有阴影。我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还有远处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她忽然问:“你吃饭了吗?”
“没。”
“我也没吃。”
“等会儿去食堂?”
“嗯。”
我们还是没动。我知道她不想走,我不想走。这个位置,是我们守了三个多小时的地方。从手术结束到患者睁眼,从生死未卜到一线光明,我们都站在这里。
“你手还在抖。”她突然说。
我低头看。左手拇指和食指确实有点颤,像是长时间用力后的反应。
“没事。”我说,“就是有点僵。”
她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轻轻扶住我的手腕,大概三秒钟。她的手指很稳。
“回去洗个热水澡。”她说,“明天还有两台手术。”
“你也是。”
她点点头,把手收回去。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值班护士推着药车过来,停下登记数据。她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看着ICU里的床。患者的眼睛又睁开了,这次两只都睁着,虽然慢,但看得出他在努力看清周围。
“他还记得我们吗?”沈砚青轻声问。
“不一定。”我说,“但他感觉到我们在。”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得更近了些,肩膀轻轻挨着我的手臂。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没有看表,也不需要看。这种时刻,时间不是用分钟计算的。
她忽然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平安符,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你说,”她问,“我们是不是也在别人的生命里,当过一次‘希望’?”
“你早就知道了。”我说,“不然不会留下来。”
她抬眼看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我看着她。她眼尾有一点细纹,是长期皱眉留下的。头发有一缕散了下来,贴在脸颊边。
“你去洗脸吧。”我说,“脸上有印了。”
她抬手摸了下口罩压痕,笑了笑:“你也一样。”
我们都没动。
远处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有人喊护士。走廊另一头亮起了灯。
她最后看了一眼ICU的门,说:“等他能坐起来,我想去看看他。”
“我陪你。”
“好。”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
“周浩轩。”
我应了一声。
“刚才他说‘你们救的是我们全家’的时候……”
我等着。
“我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值得。”
我说:“我一直都知道。”
她点点头,迈步往前走。
我跟在后面,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了一眼。
监护仪的绿线还在跳动,稳定而清晰。
患者的右手又抬了起来,这次举得更高,像是在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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