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泉把手机屏幕朝下,重重扣在桌面上时,冰冷的玻璃表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条短信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明晚八点,城西老茶馆。有件东西,您一定想看。”——匿名号码发来的这行字,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顺着他的指缝,往骨头缝里钻。
他望着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喉结上下滚动——自从那镇墓兽的残魂似乎与他产生某种联系后,这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被命运拖着往前走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要回复吗?”小鹿收拾设备的手停在半空,直播灯尚未完全熄灭的红光,映得她眼尾发亮。这姑娘跟着他不过三个月,却已经把他的微表情和习惯摸得门清:下播后如果盯着手机发呆超过三分钟,那准是又遇上了和那些“老东西”相关的、棘手的事。
听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耳后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从直播试图读取铜镜记忆时起,那里就开始一阵阵地抽痛,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银针,在一下下地戳刺。
他想起铜镜里同安公主绝望的泪痕,想起陶俑断颈处缺失的半颗头颅,想起阿九书房里那些被标红的关键词——“守墓人”、“双兽”、“记忆”……所有的线索,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指向那神秘的隋代镇墓兽。而这通匿名的、充满挑衅的邀约,或许就是揭开最后迷雾的那根线头。
“明早陪我去买润喉糖。”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一些,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顺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台伪装成普通摆件的微型摄像机,“把它的备用电池,充满电。”
小鹿的手指在设备箱上无声地敲击了两下。
她太明白这个“顺便”背后隐藏的含义了——上次那个拿着腹内刻字的唐代三彩马来鉴定的家伙,听泉也是让她“顺便”多带了块电池,结果那段直播录像是关键证据,直接端掉了一个流窜多年的盗墓销赃团伙。
“要开启……隐藏模式吗?”她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像两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黑钻石。
听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将桌上的铜镜,往光线更明亮的地方推了推。
镜面闪过一道朦胧的白光,映出他泛青的下眼睑——这是他内心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仿佛能从这些历经千年的古物光滑的表面上,照出现实的答案。
“记得穿深色外套。”他说,语气不容置疑,“老茶馆后巷……那几盏路灯,听说坏了好久了。”
第二天傍晚,城西老茶馆屋檐下那个生锈的铜铃铛,被晚风刮得哐哐作响,声音嘶哑。
听泉裹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灰扑扑旧风衣,袖管里,巧妙隐藏着小鹿提供的纽扣型微型摄像机。茶馆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劣质茶叶和木头霉烂混合的沉闷气味。他刚在角落那张咯吱作响的竹椅上坐下,就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唐装、身形消瘦的男人,从挂着“闲人免进”布帘的后堂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那人眉眼极其清淡,像是被水浸过多次的墨迹,递过茶盏时,左手中指上一道月牙形的陈旧疤痕格外显眼——与阿九资料里“左手中指有旧伤”的描述,完全吻合。
“听泉老师,久仰。”男人在对面的竹椅坐下,茶盏磕在斑驳的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茶馆里显得格外突兀,“东西……在城外的仓库。”他从宽大的袖管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推到听泉面前,“郊区,27号库。钥匙……在您面前的茶盏底下。”
听泉的指甲,轻轻掐进自己的掌心。
他早就料到这绝不会是一场简单的交易——老茶馆只是个烟雾弹,真正的龙潭虎穴,在那个所谓的仓库。
耳后的朱砂痣又开始突突地跳动,像是在发出危险的警报。但镇墓兽残留的记忆里,那尊“逃离”的、与他性命交关的镇墓兽,总是在他梦中睁着空洞的陶土眼睛,每眨一次,就有冰冷的碎陶片扎进他的心口。
他必须去。必须赌这一把。
仓库的铁门锈蚀得非常严重,推开时,发出的噪音在空旷的郊外传出老远。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功率不足的昏黄灯泡,孤零零地悬在屋顶,勉强照亮满地狼藉的、装着泡沫和碎纸的纸箱。
阿九靠在最里面的一排货架上,手里捏着一个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灯光在他厚重的镜片上割裂出冰冷的光斑:“听泉老师,大驾光临。看看这件东西……合不合您的眼缘?”
听泉接过那个包裹,指尖触碰到黑布粗糙的质感。他解开绳结的动作很慢,很稳,就像在拆一封来自千年前的、决定命运的信。
当陶片的一角从黑布中显露出来时,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釉色是模仿得极像的橄榄青,胎质也做出了耀州窑特有的细腻感,连表面的冰裂纹都仿造得以假乱真,至少有七分像。
可当他把陶片凑到眼前,准备仔细审视时,耳后的朱砂痣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而那些他早已“习惯”的、文物低语的背景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个没有“魂”的仿品。死气沉沉。
“不错。”他抬起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清淡的笑容,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凉的陶片,“可惜……少了点最关键的东西。”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起“少了什么?”的疑问。
听泉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故意按错了背景音乐的播放键——一段舒缓的轻音乐刚响了半句,他猛地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刻意的懊恼:“哎呀,按错了。”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下一秒,DJ版《春庭雪》那极具辨识度的鼓点如同炸弹般在仓库里炸响!
“其实这件东西,是现代高仿品,做旧手法相当高明。”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回直播间,“建议这位藏友,送去专业的机构,做个碳十四检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弹幕直接炸锅!
“打脸狂魔虽迟但到!”
“这陶片我上周好像在拍卖预展上见过图录!”
“听泉是不是被竞品收买了?”
听泉盯着手机屏幕上飞速滚动的评论,看到阿九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难以控制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那是精心布置的陷阱被猎物一眼识破时,本能流露出的错愕与恼怒。
他喉结动了动,对着镜头,刻意提高了音量:“某些人,想借我‘听泉’之名,来洗白这些见不得光的赝品,怕是……打错了算盘!”
下播的提示音响起,仓库里的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骤然熄灭,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阿九的声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飘过来,带着冰碴子相互摩擦的寒冷:“听泉老师,你是真不怕……把路走绝了啊。”
听泉没有回头,他摸出Zippo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应急蜡烛。跳跃的火光中,阿九的影子被拉扯得变形,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当晚,听泉在剪辑室里,反复观看着今天的直播录像。他将自己揭穿赝品的片段,精心剪辑成一个不到三十秒的短视频,配上了一行醒目又解气的文字:“赝品再像,也喊不出真品的名字”。
刚点击发送,评论区就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涌起巨大的波澜——“省博的王教授转发了!”“考古所的官微点赞了!”“打假先锋!”小鹿举着手机冲进来,眼睛亮得能当手电筒用。
听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并不起眼的评论上:
“听老师,关于隋代镇墓兽成对出现的记载,我好像在我太爷爷留下的那本《长安地宫志》手抄本里见过类似的描述。”他摸出兜里那枚最初的陶俑残片,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照得陶片上的刻痕泛着青凛凛的光。
那是他从第一个卖家手里收来的,断颈处缺失的半颗头颅的轮廓,突然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无比清晰——竟然与仓库里那尊高仿品脖颈处的断裂纹路,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手机在这时,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听泉拿起来,屏幕上是一条新的未读短信,发件人依旧显示“匿名”。
附带的照片很模糊,但能勉强看出是一尊镇墓兽的轮廓,而它的脖颈处,有一道新鲜的、狰狞的裂痕。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
“找我吗?”
他望着照片里那对空洞的、仿佛在凝视他的陶土眼睛,耳后的朱砂痣,又开始疯狂地跳动。
这一次的疼痛里,夹杂着一丝诡异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灼热。
【新书开篇,求鲜花!求收藏!求月票!求评价票!求评论区留言!小小作者跪谢!】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