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破云而出的瞬间,陈山河感觉耳膜被压得生疼,仿佛有根铁针顺着听觉神经一路刺进脑髓。南天门底层云廊外,风像焊枪吹出来的铁皮卷,裹挟着高空电离层的嘶鸣,刮在反光背心上啪啪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某种警告的倒计时。
他刚站稳,膝盖还微微发颤——刚才那一跃穿云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神识储备。可没等他喘匀气息,手机屏幕又亮了。
飞行模式不知何时被关掉,锁屏页浮出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你确定,召见令是你收到的那份吗?”
字迹是标准宋体,无署名、无发送号码,甚至连消息来源的应用图标都没显示。就像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系统里。
陈山河盯着那行字,瞳孔微缩。他知道这不是误触,也不是系统故障。社畜系统的底层协议经过白小纯亲手加密,除非有人掌握“天工密钥”,否则连窥探进程列表都会触发三级警报。
他手指划过屏幕,把那条消息删了。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谨慎。
再打开社畜系统时,界面依旧灰蓝冷调,任务描述栏里那句“怀疑内部渗透,慎言慎行”还在,像是刻进代码里的钉子,深嵌在每一个字符之间。他曾试图修改这行提示,结果系统直接冻结了他的操作权限七十二小时。
他没截图,也没上传云端备份。这种级别的异常数据,一旦进入网络传输层,就等于主动暴露坐标。
他点了导出,文件名打成“避水珠维修记录”,后缀伪装成工程日志格式。然后将文件存进安全帽夹层的防水袋——那是特制的离线存储区,用的是上古符文封印技术,连量子扫描都难以穿透。
凌霄殿监控室位于东侧偏殿第三回廊尽头。整条走廊铺着青玉砖,缝隙间嵌着镇魂金丝,走上去悄无声息。门是青铜包边的自动滑轨,厚重得像是墓穴入口,上面贴着三道符纸,朱砂写着“非值班人员勿入”,笔锋凌厉如刀。
他伸手去刷通行码,腕带上亮起一圈微光。
【神识验证失败】
【剩余尝试次数:2】
他皱眉。自己的权限明明已录入A级运维名单,为何还要额外认证?
第二次尝试,依旧失败。
第三次,红灯开始闪,警报声压得很低,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嗡鸣,带着某种生物频率的震颤,直击太阳穴。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赊账符。
这张符是他三个月前替白小纯跑腿才换来的,据说是从某个堕落仙官手里收缴的违禁品,能绕过九成以上的天庭认证体系。代价是每月要替符主偿还一笔“因果债”——具体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他将符纸在门禁感应区轻轻一拍。
符纸边缘泛起微黄的光,像泡久的茶包,又似枯叶燃尽前的最后一缕余烬。空气中飘来一丝焦糖混着霉味的气息。
门缝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锈迹斑斑的金属咬合着缓缓开启,一道细缝裂开,刚好够人侧身挤进去。
监控室比想象中小,十来个操作台围成半圆,布线杂乱如蛛网,有些接口甚至裸露在外,缠着胶带和铜丝。正前方是一整面弧形屏幕,此刻正播放着无数分格画面。
有些是天庭日常:太白金星在炼丹房清点药材,动作机械得像个老式机器人;二郎神靠在南天门栏杆上抽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眼底的一抹倦意;哪吒骑着风火轮送快递,背后背着个印有“极速达·神仙专送”的包裹箱,还在空中做了个漂移动作。
但更多画面透着不对劲。
左上角那个窗口,显示的是太上老君的丹房。老头穿着拖鞋,蹲在炼丹炉后面吃速食火锅,汤底红得发黑,翻滚着气泡,包装袋上印着“地狱辣味·奈何桥特供”。镜头扫过桌面,还能看到半瓶白酒和一张撕碎的功德结算单。
右下角则是月宫红外影像,嫦娥裹着毯子和吴刚坐在桂花树下喝酒,两人中间摆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瓜皮上还留着牙印。奇怪的是,月亮表面没有陨石坑,反而浮现出一座现代城市的轮廓,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像是某种虚拟投影。
陈山河皱眉,调出后台日志。
这些画面的时间戳全乱了。老君吃火锅是三天前的事,记录编号#3072;嫦娥喝酒却是两个月后某夜,尚未发生的事件,理论上不可能被捕获。可它们现在却被同步播放,帧率一致,色彩校准相同,像被人剪辑拼接过的录像带。
更奇怪的是画面上浮动的符号。
青铜色,线条扭曲,像是古篆又不像,结构中藏着某种拓扑规律。它们时不时从某个角落爬出来,游到另一块区域就消失,如同活物。
他放大其中一段,发现那符号经过的地方,画面会轻微抖动,像是信号被干扰,或是现实本身出现了褶皱。
他掏出手机,打开白小纯给的滤波程序。那是个灰色图标,名为“净眼v0.9β”,安装时需要输入三重口令,且只能运行在离线模式。
他把耳机插上,接入主控台音频输出口。
背景噪音里混着静电音,还有极细微的人声断片:
“……他们已经在看了……别信值班表上的名字……记住,第七通道不是你的……”
声音断续,语调模糊,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来自记忆深处。
话音落下那一刻,整个屏幕突然黑了一秒,随即恢复。
所有分格画面同时切换,变成一片漆黑,只有中央浮现一行字:
【欢迎回来,宿主】
字体是宋体,大小适中,行距1.5,像是系统默认弹窗。但陈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这格式,跟他用的社畜系统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右下角的小图标是个倒置的太极,黑白阴阳鱼头朝下,像被谁硬生生翻了个个儿。那种颠倒的秩序感,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他拔掉耳机,手指悬在导出键上方。
这时候不能急,也不能慌。
工地贴瓷砖时工头教过,裂缝越小越不能猛敲,得一点点撬。一锤下去,整面墙都可能塌。
他退回主界面,尝试调取信号源流数据。
结果系统提示:“当前协议层级受限,无法追溯原始节点。”
正常情况,监控画面应该有明确来源标识,比如“南天门东岗哨实时传输”或“月宫C区红外补光”。但现在所有通道都显示“匿名注入”,而且流量方向反了——不是从外往里传,而是从内部往外推。
就像有人把监控室当成了发射塔,正在向未知终端广播某种信息。
他重新打开赊账符权限,绕过前台伪装层,直接进入底层代码扫描。
进度条走到一半,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新窗口,没有任何提示,只有一段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是凌霄殿大殿内部。穹顶绘着二十八星宿图,星光流转,却黯淡无光。玉帝坐在宝座上,背对着镜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又像是承受着某种压力。
镜头拉近,陈山河注意到,宝座扶手上刻着一枚纹样——圆形,中间有孔,边缘凸起,像枚古钱币。
他瞳孔一缩。
这个图案他见过。
赵公明办公室那幅“天道无情即商机”的书法底下,镇纸就是按这个纹样做的。当时他还笑说像功德币,结果被对方冷冷回了一句:
“这是轮回结算单位,不是钱。”
后来他在一本禁书残页上看到解释:那是“业力清算环”,传说中连接六道与天庭财政系统的终极凭证,只有掌管命运账簿的存在才能持有。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屏幕重新切回分格监控,一切如常。仿佛刚才那段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
他迅速关闭所有外放设备,拔掉主控台网线,改用本地存储模式重新扫描。
这次终于抓到了一段未加密的日志碎片:
【协议握手请求|源地址:未知|目标端口:天工001主进程】
【响应状态:已建立|加密方式:高维同频共振】
【持续时间:03:17|数据流向:双向】
他盯着最后一行,呼吸慢了下来。
社畜系统的代号是“天工001”,这事除了他自己,连白小纯都不知道完整编号。而现在,有个外部信号,竟然能通过高维协议跟它建立双向连接?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系统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他的每一次登录、每一项任务,都在被监听;
要么……这个监控室,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抬头环视四周。
房间里没人,空气凝滞。墙纸剥落处露出古老的符文电路,仍在微弱发光。
但墙角那个摄像头缓缓转了过来,红色指示灯一闪一灭,频率不快不慢,正好和他脉搏同步。
滴……滴……滴……
像在回应他心跳的节奏。
他没动。
手指慢慢移到键盘F9键,那是他刚设的快捷导出按钮。只要按下,所有异常画面、日志碎片、音频记录都会打包加密,通过隐蔽信道发往安全帽里的离线存储。
就在他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社畜系统弹出通知:
【检测到高维协议握手,建议立即断网】
消息下面附了个链接,标题是“一键隔离风险模块”。
他盯着那条通知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
上次系统提醒他“建议休整六小时”,是因为认知负荷超限。那次之后,他连续做了七天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台服务器,被无数线程啃噬意识。
这次呢?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警告?
是谁在操控系统的预警机制?
他没点链接,也没断网。
反而把安全帽摘下来,打开夹层,把刚导出的文件塞进去,顺手把赊账符也叠在一起压好。
动作从容,仿佛早已决定不逃。
然后他坐回操作椅,双手放回键盘两侧,眼睛盯着主屏幕最后一帧画面——玉帝的背影依然模糊,但扶手上的功德币纹样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一丝磨损痕迹,像是被人摩挲过很多次。
他的手指悬在F9键上方,没有落下。
墙角摄像头的红光,又一次开始闪烁。
这一次,频率变了。
不再是与心跳同步。
而是……反相。
一明一灭之间,仿佛在传递某种密码。
陈山河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
“第七通道……从来就不属于我,对吧?”
话音未落,主屏幕再次变暗。
这一次,没有文字浮现。
只有一声极轻的“叮”,像是系统完成了某次远程确认。
他知道,他已经不在“监控者”的位置上了。
他成了被监控的对象。
而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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