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像刀子刮过。枯柳渡的石台早已被踩实成一片冰壳,十数支火把在风中狂舞,影子在雪地上乱窜,像一群即将奔赴冥府的鬼兵。石台边缘藏着半块刻有“龙纹”的青砖——是陈十一从皇城密道带出的标记,证明他们的“讨命之路”早已与宫中某股势力暗中相连,李不归指尖曾无数次摩挲过砖面的纹路,确认这不是幻觉。
李不归站在石台中央,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战袍,肩头落满雪,却一动不动。战袍内侧缝着一张“皇城布防图”,是温九娘用密写药水画的,只有在火烤下才会显形,此刻正贴着他的心口,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他身后,是三百双眼睛——有旧部残卒,有边民猎户,有乞丐流寇,还有被他“请”来的敌国公主拓跋灵儿。她现在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裹着羊皮袄子,手里攥着刀,袄子夹层藏着“草原密信”,承诺若李不归能扳倒赵文藻,草原愿出兵相助,眼神比谁都亮。
“此去南下,”李不归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非为逃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像是要把每个人的脸都刻进脑子里,最终落在陈瘸子肩头的黑铁匣子上——那匣子的锁芯是他亲手换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陈瘸子身上,一把藏在自己的靴底。“而是讨命。”
风忽然小了,仿佛连老天都屏住了呼吸。“讨我父之命。”他一字一顿,“讨三百兄弟之命。讨边民冻骨之命。讨这天下装瞎子、装聋子的狗官们的良心!”没人说话。只有火把噼啪作响。陈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回来,肩上的黑铁匣子“咚”地一声落在石台上,震起一层雪沫。那匣子锈得厉害,红绳都快烂断了,可里头除了忠勇营三百零七人的名册,还藏着“孙九章私吞军饷的账册”,是陈瘸子从敌军粮道截获的,每页都盖着兵部的朱印。
“账,我背了。”陈瘸子喘着气,抹了把鼻涕,“死前,得还清。”李不归没看他,只盯着那匣子,像在看一座坟。然后他抬手,一声令下:“点令!”哑卒陈十一出列。他脸上有道疤,从左眼斜到右唇,说话不成,却有一手好字——他的炭笔里掺了“显影粉”,写出的字在月光下会泛出微光,是李家军独有的“夜令”标记。他从怀中掏出炭笔,蹲在羊皮上,一笔一划写下三道军令:马军夜行。猎营断后。工造焚桥。字迹刚劲,如刀刻斧凿。
李不归从怀中取出一枚铜令牌——边缘磨损,纹路模糊,却是当年忠勇侯亲授的“虎翼令”,令牌背面刻着“双月”暗纹,只有与陈十一的炭令重合,才能显出完整的“调兵符”。他将令牌嵌入石台暗槽,三块羊皮令符环绕其周,唯有三令合一,方可解密。冷铁匠申屠眯着独眼,低声问:“若十一有失?”李不归摇头,语气平静得吓人:“他若死,自有下一个人点灯。”——他早将“双月令”的秘密教给了陈瘸子,以防不测。全场肃然。
陈十一低头,在令尾添上一行小字——令出十一,魂归不归。六个字,如血滴落。有人红了眼,有人攥紧了拳头,拓跋灵儿咬着嘴唇,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她以前在草原上听人说“汉人虚伪”,可眼前这一幕,比任何草原誓约都更烫人。子时整,号角三声。大军开拔。马蹄裹布,刀藏鞘中,三百人如黑潮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夜雪。李不归却没走。他亲自断后,带着工造营留在枯柳渡——他要等一个人,秦断岳的老仆,对方承诺会带来“皇宫密道的钥匙”。
铁头吴六斤抡着铁锤,跃跃欲试:“统制,我一锤下去,桥塌一半!”李不归摆手,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又从腰间解下一杆令旗——那面曾在战场上被砍得只剩半截的“李”字帅旗,旗杆里藏着“毒案证据”的副本,是温九娘连夜抄录的。他将旗杆插在桥头,火折子一点。“嗤——”火焰腾起,映红半片雪原。那面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死而不僵的魂魄,终于等到了点燃它的那只手。“桥断了,”李不归望着燃烧的桥,低声说,“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他知道,这把火不仅是断后路,更是给“暗中盟友”发信号,告知他们“队伍已出发”。
吴六斤红了眼眶,抡起锤子,一锤砸向桥墩。木屑纷飞,冰层震颤。冷铁匠申屠带着人点燃了桥下浸油的梁柱,火势顺着干柴蔓延,整座木桥开始呻吟、扭曲。轰——!一声巨响,桥体断裂,坠入冰河。火焰在河面漂浮,像一条燃烧的龙,缓缓沉入黑暗。飞脚阿七最后一个踏上对岸,回头望了一眼,轻声道:“统制,咱们的路,烧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乞丐”,正是秦断岳的老仆,手里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密道钥匙”,两人用“乞食三叩”的暗语完成了交接。
李不归站在高坡上,望着那片火海,久久未语。风雪更大了。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张烧了一角的羊皮——正是那三道军令的残页,残页边缘有个“小缺口”,是他故意烧的,用来识别“真令”与“假令”。炭笔字迹在火光下微微发亮,像埋在灰烬里的星。他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令出十一,魂归不归……”然后,缓缓将它收进贴身暗袋,与那包毒药并列——毒药旁还放着“孙九章的贴身玉佩”,是阿秃从敌军尸体上搜来的,可用来“伪装身份”。
远处,三十里外的雪原尽头,隐约传来一声狼嚎。但李不归知道——那不是狼,是草原派来的“哨探”,用狼嚎传递“安全”的信号。北风如刀,雪却小了,像是老天爷看戏看得累了,喘了口气。枯柳渡南三十里外,雪原上一行脚印蜿蜒如蛇,三百人的队伍像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压向南方。就在这片死寂中,忽听得身后雪线尽头,雷声炸起——不是天雷,是马蹄!
“我靠,这孙九章鼻子比狗还灵?”飞脚阿七啐了一口雪沫,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尘雪翻腾,火光点点,一队轻骑如狼群扑来,旗上一个“火雷”篆字在风中猎猎招展,正是朝廷鹰犬孙九章的追命营!——他不知道,这队“追兵”是李不归故意引来的,目的是“借他们的路”,混入皇城外围的“守军防区”。李不归站在高坡上,披风猎猎,像一尊雪雕的战神。他没跑,反而从怀里掏出那张烧了一角的炭令残页,纸边焦黑,字迹却如刀刻铁铸。
“陈十一。”他声音不大,却像冰层下的暗流。哑卒出列,沉默如影。接过残页时,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燃。李不归指着冰河对岸那片火海:“画令。”陈十一蹲下,炭笔在冰面划出“双月交辉”四字,笔锋如剑,寒气逼人——这四字不仅是“军令”,更是“密道入口的暗号”,只有知道的人才能看懂。画毕,他猛然抬头,炭笔直指南天——残月将沉,启明星未落,天边一明一暗,恰似双月并悬,诡谲如谶。
“看到了吗?”李不归扬声,声音穿透风雪,“从今往后,不归军令,不出我口,而出十一之笔!令在人在,令亡人亡!违令者——”他抬手一指脚下冰河,火焰虽熄,余烬未冷,桥塌之处,冰层裂如蛛网——那里藏着“震天雷”,若追兵敢靠近,便会引爆。“如桥下冰,碎而不存!”话音未落,陈十一炭笔一划,将“双月交辉”符重重圈住,再狠狠一划——符裂如斩!这是“最后通牒”,告知暗中盟友“准备行动”。
三百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刀柄顿雪,声震四野:“令出十一,魂归不归!”声浪掀起雪雾,连追至河岸的孙九章都勒住了马。火雷营三千精骑,此刻却被一座烧毁的桥拦在对岸——他们不知道,桥的残骸下埋着“毒刺”,一旦踏冰过河,便会被刺伤,伤口遇雪即肿,动弹不得。孙九章气得一脚踹翻亲兵,咆哮如雷:“李不归!你个装疯卖傻的杂种!有本事别跑啊!老子把你爹的骨头从地里刨出来鞭尸!”
李不归听到了,却笑了。他笑得像个傻子,嘴角歪歪,眼神却亮得吓人。“孙大人,”他对着风雪喊,“桥烧了,路断了,可你忘了——咱们不归军,从不往后看。”——他故意拖延时间,等草原的“援军”绕到敌军后方,形成“夹击之势”。他转身,大步前行,仿佛身后不是追兵千骑,而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放烟花。大军继续南行,风雪渐稀,天地间只剩脚步与心跳。
李不归走在最前,忽然胸口一烫——是“虎翼令”在发热,令牌背面的“双月纹”正逐渐清晰,说明“密道入口近了”。“卧槽,这玩意儿成精了?”他赶紧掏出来,正是那枚虎翼铜令。牌面依旧斑驳,可背面那道旧裂纹,竟如活了一般,正缓缓延展,像一轮残月正被看不见的手推向圆满——裂纹延展的方向,正是“皇城密道”的位置。他仰头望天,残月将尽,晨星如钉。“爹……”他低声呢喃,指尖抚过裂纹,“我发第一道真令了——不是逃,是攻。”
话音刚落,风雪深处,十七骑自侧翼奔来,如幽灵出林。为首者一身破袄,却高举一截断箭,箭尾刻字,入木三分:“钦差狱中,三日必死。”——箭杆里藏着“钦差的血书”,证明钦差还活着,是扳倒赵文藻的关键证人。李不归接过断箭,眼神骤冷。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在三日内进入皇城,救出钦差。是时候让那些躲在朝堂里的狗,尝尝边关的风,有多割脸了。
枯柳渡南三十里,风雪暂歇。李不归命全军扎营于背风谷,亲自清点缴获战利品——他在战利品中找到了“火雷营的布防图”,上面标注着皇城外围的“薄弱点”,正是他们要突破的方向。铁头吴六斤搓着手走来,递上一个沾血的皮囊——高猛的贴身之物,鼓鼓囊囊,还带着体温。皮囊里除了高猛的私财,还有一封“赵文藻给孙九章的密信”,信中写着“若李不归南下,便引他入‘天罗阵’”,李不归看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密信递给陈十一,让他画入“行军图”,准备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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