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沉降池的气息依旧令人作呕,但此刻在楚谕眼中,却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它不再仅仅是废弃物的终点,更可能是一座被遗忘的、藏有特殊材料的宝库。
他的目标不再局限于蕴含药力的残渣,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搜寻那些性质奇特、可能具备特殊功效的炼器或制符材料的边角料。
这个过程比寻找药力残渣更加困难。丹药废渣尚有规律可循,而这些炼器、制符的失败品则千奇百怪,大多灵性尽失,难以辨别其原本用途。
楚谕凭借着百世积累的、庞杂到近乎恐怖的见识,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淘金者,在污浊的泥沼中细细筛选。
一块被烧融变形、却依旧残留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空冥石”碎屑;几缕编织失败、却异常坚韧并能扭曲光线的“幻光蛛丝”;一小撮绘制符箓失败后、符文力量未能完全散尽、反而形成独特遮蔽效应的“暗影尘”……
这些在正式炼器师或符师眼中的彻底失败、毫无价值的垃圾,却被楚谕一一小心收集起来。它们单一来看或许无用,但若能以特殊手法组合提炼,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数日的积累,他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一块被当作废料丢弃的、焦黑如炭的木块。这木块质地奇异,入手极轻,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眼睛般的纹路,即便被烧毁大半,依旧散发着一股微弱的、能安抚心神、隔绝探查的波动。
“这是……‘静心木’?而且年份不短!竟被当作柴火烧了?”楚谕心中讶异。静心木是制作高阶敛息符、静心蒲团的辅助材料,虽不算顶级珍贵,但也不该出现在这沉降池中。看来丹堂的奢侈和浪费,远超他的想象。
这块焦黑的静心木,成为了他计划的关键拼图。
深夜,小屋禁制再起。
楚谕没有尝试提炼药力,而是将近日收集到的那些奇异“废料”一一取出。空冥石碎屑、幻光蛛丝、暗影尘、焦黑静心木……林林总总,摆了一小堆。
他要以这些材料,结合那本《低阶灵植培育手札》上记载的一个偏门封印法阵的原理,尝试制作一件能短暂隔绝、甚至模拟自身气息的简易法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次性的“匿踪符箓”。
这无疑比提炼药力更加困难。需要对不同材料的性质有着极致的理解,更需要精准的灵力操控进行熔炼、塑形和符文的刻印。
楚谕屏息凝神,指尖凝聚起那暗金色的土系灵力。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温和,而是以灵力为锤,小心翼翼地煅烧、熔炼着那些材料。
空冥石碎屑最先在灵力灼烧下化为液态,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涟漪;幻光蛛丝融入其中,使得液体变得流光溢彩,具有了扭曲光线的特性;暗影尘撒入,液体颜色变得深沉,多了几分遮蔽气息的效果……
最关键的一步,加入那焦黑的静心木粉末。楚谕以灵力将其一点点研磨、提纯,最终化为一股精纯的、具有强大安神匿迹效能的黑色粉末,融入主液之中。
各种性质冲突的能量在灵力强行束缚下剧烈反应,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随时可能崩溃。
楚谕额头汗珠滚落,精神力高度集中,灵魂深处那页金章虚影微微震颤,提供着强大的计算力和掌控力。他回想着邱执事身上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回想着寒冰窖的环境特征,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最终成品的能量频率,试图让其无限接近于那种感觉。
终于,所有材料完美融合,形成了一小滩粘稠的、漆黑如墨、却散发着奇异宁静波动的液体。
楚谕迅速以指代笔,蘸取这黑色液体,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打磨光滑的兽皮上,飞速刻画起来。他刻画的并非落云宗常见的任何一种符文,而是基于那邪异符文和自身百世记忆推演出的、一种极其简陋却针对性极强的隐匿符文。
最后一笔落下!
兽皮上的黑色符文骤然亮起一瞬间的乌光,随即所有异象内敛,变得朴实无华,仿佛只是一块涂鸦的普通皮子。
成功了!
楚谕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这次尝试耗尽了他的心神和大半灵力。
他拿起这块简陋的“匿踪符箓”,仔细感应。其上传出的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股与寒冰窖同源、甚至更为精纯古老的阴寒死寂之意。佩戴此物,或许能极大程度地掩盖自身气息,并在短时间内模拟出类似寒冰窖的环境气息,骗过某些探查。
虽然效果必然短暂,且能否瞒过邱执事那种诡异存在尚未可知,但这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他将这枚宝贵的符箓贴身藏好,开始打坐恢复。
翌日,楚谕再次主动请缨,前往沉降池干活。
这一次,他干得格外卖力,甚至在搬运重物时“不慎”滑倒,摔得满身污泥,狼狈不堪。看守的老杂役摇摇头,并未在意。
楚谕借着清洗的由头,在沉降池下游一处僻静水洼边,仔细地将身上尤其是手臂上的污渍洗净。同时,他将那枚“匿踪符箓”悄然激活,贴在内臂。
一股微凉的、带着寒冰窖特有气息的波动瞬间覆盖他全身,将他原本的气息极大程度地掩盖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百草阁北端。
时机已到。
他没有返回药圃,而是借着地形掩护,绕了一个大圈,朝着寒冰窖的方向潜行而去。
匿踪符箓的效果比预想的要好。一路上,偶尔遇到巡逻弟子,也只是觉得一股淡淡的、属于寒冰窖区域的阴寒气息掠过,并未过多留意一个“浑身湿透、忙着赶路”的低级药童。
越是靠近寒冰窖,温度越低。匿踪符箓模拟出的气息与周围环境愈发契合。
他并未从正门进入,那里有守卫弟子。他记得《落云山川志》残卷中提到过,寒冰窖因引地脉阴煞,需有“泄煞之口”,通常位于建筑后方隐蔽之处。
他小心翼翼地绕到寒冰窖后方山壁处,果然发现了几处被冰雪覆盖、仅有微弱气流进出的通风孔道。孔道不大,且布有简单的防护禁制,但对于精通阵法基础(百世积累)且拥有土系灵力(善于渗透瓦解)的楚谕而言,并非无法破解。
他花费了一番功夫,悄无声息地溶解了其中一个孔道的禁制边缘,瘦小的身体艰难地钻了进去。
孔道内冰冷刺骨,四壁光滑,充斥着精纯却狂暴的阴煞寒气。匿踪符箓的光芒微微闪烁,抵抗着这股力量的侵蚀,显然无法持久。
楚谕咬牙,快速向前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人声。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下方,正是寒冰窖的内部甬道!而他所在的通风口,位于甬道顶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阴影处。
下方,邱执事那瘦削的身影,正站在第三窖室门口,却不是一个人。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身穿内门弟子服饰、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楚谕心中一震,立刻屏住呼吸,全力催动匿踪符箓,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祭品’还不够……‘那位’很不满意……”内门弟子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敬畏和焦急。“……急什么……”邱执事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最好的‘养料’……已经找到了……只是还需……炮制一番……”“……时间不多了!外门大比在即,几位长老都会出关,若是被发现……”“……哼……自有分寸……你只需……准备好‘接引’之事……”“……是……那批‘阴髓丹’……”“……在老地方……自取……”
断断续续的对话传来,信息量巨大!
祭品?养料?炮制?接引?阴髓丹?
楚谕听得心惊肉跳。这邱执果然在图谋不轨,似乎还在为某个神秘的“那位”服务,甚至可能涉及到内门弟子!而他们口中的“养料”,极大可能就是指自己!
就在这时,邱执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利剑般射向楚谕藏身的通风口!
“谁?!”
一股冰冷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而来!
匿踪符箓上的乌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楚谕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身体如同游鱼般猛地向后缩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原先所在的通风口处,一根冰冷的、由煞气凝聚而成的黑色冰刺骤然射出,将他残留的一丝气息彻底搅碎!
“追!”邱执事冰冷的声音响起。
楚谕在狭窄冰冷的通风管道内疯狂后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走!
然而,身后的通道中,冰冷的杀意正如潮水般急速涌来!
(第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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