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按察使的队伍在暮色里铺开,灯笼的光像串起来的星子,落在燕长风流血的左臂上,泛着暗红的光。亲卫递来伤药时,他正盯着苏慕云怀里的账册,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摩挲——那些散落的纸页里,有张边缘泛黄的草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标记,像朵被踩烂的花。
“这标记……”燕长风的指尖点在草纸上,声音比风声还低,“是清风堡的徽记。”
苏慕云凑近了看,突然吸了口冷气:“我爹的账本上也有这个!他说这是当年跟他一起守堡的兄弟,每个人都在刀柄上刻过这记号。”
亲卫正在给燕长风包扎伤口,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按察使大人查到,黑风寨当年突袭清风堡时,有个漏网的孩子,据说被个货郎救走了,难道是你?”
苏慕云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账册哗啦作响:“我爹……我爹就是货郎……”
风突然停了,戈壁上的沙砾仿佛都悬在半空。燕长风看着草纸上的标记,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半块玉佩,上面的裂痕正好把同样的标记劈成了两半。
“你爹的账本,能不能借我看看?”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归鸿剑的剑穗垂在膝头,红绸上的血迹被风舔舐着,像要钻进布料深处。
苏慕云手忙脚乱地掏出个油布包,里面的账本边角都磨圆了。燕长风翻开最后一页,果然在夹层里找到张褪色的画——十几个汉子举着刀,刀柄上都刻着那朵花,最前面的汉子眉眼间,竟和苏慕云有七分像。
“这是……”苏慕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草,“我爹说这是他年轻时的弟兄,都死在黑风寨手里了。”
燕长风的指腹擦过画上汉子的脸,那里有道斜斜的刀疤,和他左额的疤痕位置一模一样。当年他被货郎救走时,额头上的血糊住了眼,只记得有个汉子举刀挡在他身前,刀柄上的花被砍得劈了叉。
“他们不是普通的弟兄。”燕长风的喉结动了动,归鸿剑突然在鞘里轻颤,“这是清风堡的护堡队,我爹是队长。”
苏慕云猛地抬头,灯笼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那你……”
“我是堡里最后一个孩子。”燕长风的指尖按在画里汉子的刀疤上,声音像被沙砾磨过,“货郎救我时,塞给我半块玉佩,说等我能握紧剑了,就去查清风堡的火是谁放的。”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意外的劫掠,直到刚才看见草纸上的标记,才惊觉黑风寨的刀,早在多年前就染过他亲人的血。归鸿剑的剑穗垂得更低,红绸上的血珠滴在账本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像在为那些无名的魂灵落泪。
按察使的营帐里点着油灯,账册在桌上摊开,像片破碎的海。燕长风的伤臂用布悬在脖子上,右手捏着那半块玉佩,与草纸上的标记比对——裂痕果然严丝合缝,像被同把刀劈开的。
“黑风寨的老巢在黑风口西侧的溶洞里,”按察使指着地图上的阴影,“我们查到刀疤七昨晚带了批人进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当年没烧干净的账册。”燕长风的指尖划过溶洞的位置,那里被标注着个小小的骷髅头,“我爹当年把堡里的地契、商户名册都藏在了溶洞暗格里,黑风寨一直惦记着这些,有了这些,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占了清风堡的地盘。”
苏慕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爹临终前让我收好这个,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布包里是块磨损的铜牌,正面刻着“护堡”二字,背面的凹槽正好能嵌进燕长风的半块玉佩。当两块信物合在一起时,铜牌背面的机关“咔嗒”一声弹开,露出张折叠的羊皮纸——上面画着溶洞的地形图,暗格的位置用朱砂标着,像颗跳动的心脏。
“是我爹的笔迹!”燕长风的呼吸都变粗了,归鸿剑在鞘里震得更厉害,剑穗的红绸扫过桌面,带起几片账册的碎纸,“他果然把东西藏在了暗格里!”
按察使的亲卫都围了过来,油灯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什么时候动手?”
“等月上中天。”燕长风将铜牌揣进怀里,左手按在归鸿剑的剑柄上,伤口的疼突然变得很轻,“黑风寨的人夜里警惕性差,而且……”
他抬头望向帐外,月亮正从戈壁尽头爬上来,银辉落在归鸿剑的剑鞘上,泛着冷光:“月光明的地方,影子藏不住。”
苏慕云攥着账本的手出了汗,掌心的墨迹都晕开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认得溶洞里的岔路,我爹带我躲过好几次黑风寨的巡逻!”
燕长风看着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明明怕得发抖,却攥着刀不肯松手。他想起货郎临终前的话:“记住那些光,别记那些疼。”
“跟着亲卫,别乱跑。”他拍了拍苏慕云的肩,归鸿剑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他眼里,“今晚,该让有些人记起,清风堡的剑,还没锈。”
月亮爬上天顶时,溶洞入口的守卫果然昏昏欲睡。燕长风的身影像片影子,贴着岩壁滑过去,归鸿剑的剑鞘撞在石笋上,发出的轻响被风揉碎,混进蝙蝠的叫声里。
“口令!”守卫的喝声带着酒气。
燕长风没应声,只是甩出剑穗的红绸,精准地缠住对方的刀柄,猛地一拽——长刀落地的脆响还没传开,归鸿剑已抵住他的咽喉,剑刃上的月光比酒还冷。
“说,暗格在哪?”
守卫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针尖,刚要呼救,就被亲卫捂住了嘴。苏慕云趁机从他腰间摸出钥匙,低声道:“左数第三个岔路,尽头有块会动的石头。”
他的声音虽抖,脚步却很稳,像在走青石镇的石板路。燕长风跟在他身后,归鸿剑的剑尖擦过岩壁,激起细碎的火花,照亮了洞壁上的刻痕——那是护堡队当年留下的记号,箭头指向暗格的方向。
岔路深处传来骰子落地的声音,还夹杂着粗野的笑骂。刀疤七果然在里面,正和几个黑风寨的头目赌钱,桌上堆着些金银器物,其中个银盘上的花纹,与清风堡的徽记如出一辙。
“这批货出手,咱们就去占了清风堡,那里的娘们细皮嫩肉的……”
话没说完,归鸿剑已穿透帐篷的布帘,钉在银盘中央,剑穗的红绸垂在盘里,像条淌血的蛇。
“占谁的地?”燕长风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比洞底的冰泉还冷。
刀疤七摸刀的手顿在半空,月光从布帘的破口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燕长风?你没死!”
“托你的福,没死成。”燕长风缓步走出阴影,归鸿剑的剑穗在月光里轻轻晃动,红绸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却比任何威胁都管用,“我爹藏的东西,你也配碰?”
刀疤七突然怪笑起来,手里的骰子砸向燕长风:“就凭你?当年清风堡几十号人都护不住那破地方,你一个人能掀起什么浪!”
他身后的喽啰纷纷拔刀,洞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苏慕云躲在燕长风身后,手里紧紧攥着羊皮纸,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总对着溶洞的方向发呆,那不是怕,是惦记,是等着有人来,把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
归鸿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像在回应某种召唤。燕长风的伤臂虽然不能用力,左手却握得更紧了,剑穗的红绸缠上手腕,与伤口的血混在一起,红得发黑。
“我一个人,够了。”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归鸿剑的剑光在月光里织成网,每一剑都避开要害,却精准地挑飞对方的兵器。剑穗的红绸被他当作副武器,时而缠住喽啰的脚踝,时而卷走桌上的银盘,动作快得像阵旋风——那是清风堡独有的“流风剑法”,当年他爹就是靠这套剑法,护着堡里的妇孺杀出了条血路。
刀疤七的刀劈向燕长风的伤臂,却被红绸缠住了手腕。燕长风借力旋身,归鸿剑的剑柄重重撞在他胸口,疼得他像只被踩扁的蛤蟆,蜷在地上哼哼。
“说!火是谁放的?”燕长风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月光在剑刃上流淌,映出他眼底的红。
刀疤七咳着血,突然笑了:“是……是你爹自己放的……他怕账册落入黑风寨手里,宁肯烧干净,也不让我们拿到……”
燕长风的剑猛地一颤。他想起货郎说过,当年火光冲天时,有个身影在堡门里迟迟不肯出来,那背影,像极了他爹。
溶洞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光从洞口照进来,落在燕长风的伤臂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按察使的人正在清点暗格里的东西——地契、名册、还有箱封存完好的账本,上面记着清风堡当年的商户往来,每笔账都清清楚楚。
“这些足够定黑风寨的罪了。”按察使拍着燕长风的肩,眼里的敬佩藏不住,“没想到你真能一个人闯进去。”
燕长风望着洞外升起的太阳,归鸿剑的剑穗垂在身前,红绸上的血与晨光混在一起,泛着奇异的暖光。他想起父亲留在剑穗上的纹路,想起货郎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想起苏慕云眼里与他当年如出一辙的执拗,突然明白——
有些东西,比剑快更重要。比如藏在剑穗纹路里的念想,比如刻在骨头上的记号,比如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要握紧剑的勇气。
苏慕云抱着那箱账册,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不是害怕,是痛快。他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总对着溶洞的方向发呆,那不是懦弱,是等着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告诉那些死去的弟兄:家,抢回来了。
燕长风走过去,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归鸿剑的剑穗轻轻扫过账本上的徽记,红绸与泛黄的纸页相触,像完成了场跨越岁月的交接。
“走了。”他说。
洞口的晨光越来越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归鸿剑的剑穗在风里轻轻晃动,红绸上的血迹被风吹得渐渐淡了,却在晨光里透出种韧性的红,像朵在戈壁上扎根的花。
燕长风知道,黑风寨的余党还没清干净,清风堡的重建更是长路漫漫,但他不再怕了。因为他终于握紧了父亲留下的剑,也握紧了那些藏在剑穗纹路里的、沉甸甸的念想。
风过处,归鸿剑的轻鸣与晨光撞在一起,碎成漫天的光屑,落在账本的徽记上,落在苏慕云泛红的眼眶里,落在燕长风流血的臂弯上——那是比剑快更动人的声音,是风过之后,留在大地上的、清晰的印记。
剑鸣未歇,因为路还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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