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晨雾把青石镇裹成了团湿棉絮,燕长风站在老茶寮的门槛上,归鸿剑的剑鞘沾着露水,剑穗上的碎铃被雾打湿,碰撞时的声响闷了些,像含在嘴里的话。
苏慕云蹲在茶寮后的草垛旁,往阿锈的伤腿上抹药膏。少年的指尖还在抖——昨夜藏账册时,被墙缝里的铁钉划破了手,血珠滴在账册的封面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像朵没开的花。
“商队还有多久到?”燕长风的声音穿过雾霭,带着剑刃般的冷冽。
秦老镖头牵着马站在镇口,灯笼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按脚程,巳时初就能到。只是这雾……”他往茶寮这边瞥了眼,马背上的麻袋鼓鼓囊囊,里面是王铁匠连夜打造的铁蒺藜,“影阁的人最擅长雾里动手,咱们得防着点。”
燕长风没应声,只是将归鸿剑往门槛上顿了顿,剑穗上的碎铃突然清亮起来,水珠顺着银丝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他想起外公札记里的话:“雾中视物,不看形,看气。”此刻凝神细听,果然从雾深处辨出些异样的动静——马蹄声比寻常商队重,显然马背上驮的不是绸缎。
“王铁匠,”他扬声喊,“把茶寮的幌子降一半。”
王铁匠应声跑去,褪色的“清风茶寮”幌子刚落下半截,雾里就传来车轴转动的吱呀声。为首的商队管事骑着匹黑马,锦缎长衫在雾中泛着冷光,正是前日在山道茶寮见过的那人。
“燕公子倒是守信。”管事翻身下马,身后跟着八个推着独轮车的脚夫,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咯吱”声,“阁主的信使在车里,说要与公子单独谈谈。”
燕长风的目光扫过独轮车——车辙比寻常货车轮宽三寸,车板下隐约露出段铁链。他指尖在归鸿剑的剑柄上摩挲,碎铃轻响:“让你的人退到三丈外,否则免谈。”
管事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脚夫们推着车往后退,独轮车经过茶寮窗口时,苏慕云突然拽了拽燕长风的衣角,阿锈对着其中一辆车低吠,尾巴绷得像根弦。
燕长风的视线落在那辆车的车帘上——布帘边角绣着朵半开的牡丹,针脚与母亲水牢里藏的碎布如出一辙。他按住苏慕云的肩,示意他别动,自己则提着归鸿剑,一步步走向那辆独轮车。
“影阁的规矩,见信使前,得卸了兵器。”管事突然开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公子若不依,在下只能用这颗脑袋,替阁主打探公子的诚意了。”
燕长风的剑穗晃了晃,碎铃撞出声急促的响。他盯着管事咽喉上的匕首,那匕首的柄缠着鲛绡,与归鸿剑的剑柄材质相同——是云家铸剑坊特有的料子。“看来你们阁主,对云家的东西很是偏爱。”他缓缓将归鸿剑放在地上,剑鞘与石板碰撞的声响,在雾里传得很远。
管事的匕首离了咽喉,朝独轮车努了努嘴。燕长风掀开布帘,车里坐着个戴帷帽的女子,素色裙裾上沾着些泥点,手里攥着块绣帕,帕子上的云纹被泪水浸得发皱。
“长风……”女子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帕子,帷帽的轻纱被她的气息吹动,露出底下道浅浅的疤痕——在左眉梢,与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燕长风的呼吸骤然停住,归鸿剑在地上轻轻震颤,剑穗上的碎铃狂响起来。他往前走了半步,女子却突然往后缩,帕子攥得更紧:“别过来!影阁的人在我身上绑了炸药,只要我离你三丈远,他们就会……”
“娘?”燕长风的声音发哑,指尖悬在半空,不敢碰那帷帽的轻纱。
女子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哭腔:“我就知道你会信……你爹当年也这样,我说什么他都信。”她猛地扯掉帷帽,露出张陌生的脸,左眉梢的疤痕是用胭脂画的,“可惜啊,你娘早在水牢里就断气了,临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呢。”
燕长风的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女子的手腕。对方袖中滑出把短刀,直刺他心口,却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说!我娘的尸骨在哪?”
“在黑风寨的乱葬岗喂野狗了!”女子狞笑着,腰间突然传来“滋滋”的轻响——是引线燃烧的声音。
燕长风瞳孔骤缩,拽着她往茶寮扑去。“趴下!”他将女子压在身下,归鸿剑不知何时已回到手中,剑光劈开飞来的铁蒺藜,剑穗上的碎铃在爆炸声中发出锐鸣。
商队的脚夫们扯掉外衫,露出里面的黑衣,短刀在雾中闪着蓝芒。秦老镖头的镖队从镇口冲出来,铁蒺藜砸在地上,拦住了黑衣人的退路。王铁匠举着铁锤,砸碎了个黑衣人的膝盖,苏慕云拽着阿锈,将账册塞进茶寮的暗格里。
燕长风从地上跃起,归鸿剑的剑刃沾着炸药的硝烟,却愈发清亮。他没去追那些黑衣人,而是直扑那个假母亲——女子正往雾里跑,裙裾扫过地上的归鸿剑穗,碎铃突然缠住她的脚踝,银丝勒进皮肉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铃碎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说不说?”归鸿剑架在她脖子上,燕长风的眼底没有光,只有碎铃反射的冷芒。
女子的嘴唇哆嗦着,突然朝管事的方向喊:“救我!我按你们说的做了!”
管事却翻身上马,手里举着个铜哨,吹得尖锐刺耳。雾深处传来马蹄声,十几个骑着黑马的人影冲出来,为首的人身披黑斗篷,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正是父亲那枚云纹佩,背面的“影”字清晰可见。
“燕公子,别来无恙。”斗篷人摘下面罩,露出张与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股阴鸷,“我是你二叔,云啸天的亲弟弟,云啸林。”
归鸿剑的剑穗突然绷直,碎铃相撞的声响里,燕长风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旧照,角落里确实有个穿孩童衣衫的男孩,眉眼与眼前这人很像。“当年影阁逼我外公铸毒剑的,是你?”
云啸林笑了,玉佩在指间转得飞快:“你外公不识抬举,非要守什么‘剑是君子器’的破规矩。我替影阁除了他,还帮你爹坐上了神机营的位子,他倒好,反过来查我私贩军械,真是忘恩负义。”
“我家满门抄斩,也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云啸林的玉佩突然停住,“归鸿剑里的兵防图,你交不交?不交,这青石镇的人,都得给你陪葬。”
燕长风的归鸿剑突然转向,剑尖抵住那个假母亲的咽喉:“她是影阁的死士,身上有你们的密信,对吗?”女子脸色煞白,云啸林的眼神冷了下去。
“看来你比你爹聪明。”他挥了挥手,黑衣人突然往茶寮扔火把,茅草屋顶瞬间燃起大火,“我数三声,不交图,就让这镇子变成火海。”
“一——”
燕长风望着火海里的茶寮,苏慕云和阿锈应该已经从地窖跑了。
“二——”
秦老镖头的镖队被黑衣人缠住,王铁匠的铁锤落在地上,被短刀刺穿了胳膊。
“三——”
归鸿剑突然扬起,剑穗上的碎铃在阳光下炸开,银丝缠着兵防图的绢纸,飞向云啸林。“接住它。”燕长风的声音比雾还冷。
云啸林伸手去接,绢纸却在半空燃起火焰——燕长风在上面抹了火石粉。他趁机冲向黑马,归鸿剑劈开云啸林的软剑,剑穗缠住对方的手腕,碎铃猛地收紧,将那枚云纹佩拽落在地。
玉佩摔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字条:“影阁阁主,云啸林。”
黑衣人阵脚大乱,燕长风的归鸿剑在雾中划出银线,剑穗上的碎铃每响一声,就有一个黑衣人倒下。云啸林想策马逃跑,却被阿锈咬住马腿,黑马受惊直立,将他甩在地上。
归鸿剑架在云啸林脖子上时,雾开始散了。阳光透过茶寮的火光,照在燕长风的灰衫上,剑穗上的碎铃沾着血,却响得格外清亮。
“你爹的旧部,在京城的‘听雨轩’。”云啸林突然说,“他留了支兵,就等你去……”
燕长风没让他说完,归鸿剑轻轻一送。
茶寮的火还在烧,秦老镖头在清点伤亡,王铁匠被乡亲们扶着去医馆,苏慕云从地窖里钻出来,手里举着那册影阁名册,阿锈叼着块云纹佩的碎片,跑到燕长风脚边。
他捡起那半块玉佩,裂痕处的字还能看清——是父亲刻的“忠”字。归鸿剑的剑穗扫过玉佩,碎铃轻响,像在回应。
雾彻底散了,青石镇的老槐树在阳光下舒展枝叶,燕长风望着京城的方向,那里的云,正被风吹得流动起来。他知道,云啸林的话里,至少有一句是真的——父亲留了支兵,在等他。
归鸿剑的剑鸣里,碎铃的声响渐渐融进风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第三十五章的血,染红了青石镇的晨雾,但雾散之后,总会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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