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林奇盘膝坐在九碑环绕的中心,那盏冰冷的、熄灭的油灯静静置于他的膝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骨纹也并未消退,但一种内敛而磅礴的气息,正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那不再是濒死的虚弱,而是一种掌控,一种以自身意志为核心,勾连八方、引导共鸣的力量。
“都别愣着了!”林奇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阿砚,以你的炭笔记录为能量节点基座!玉衡,用你的血和修为作为能量流转的引子!艾露薇,用你的卢恩符文负责加固阵脚,稳定结构!”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但指令清晰明确。经历过生死与共,众人早已形成了默契。
阿砚立刻行动起来,将他那本宝贝炭笔笔记摊开,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动,一道道微弱的、蕴含着知识理解的精神力光芒,从笔记中升起,如同坐标般定位于虚空。
玉衡先生毫不犹豫,再次割破手掌,鲜血流淌,却并非随意泼洒,而是随着他的意念,勾勒出一道道繁复而古老的能量引导轨迹。
艾露薇双手结印,冰蓝色的卢恩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星辰,精准地嵌入阿砚和玉衡构筑的能量框架的关键节点,强大的英灵之力如同钢筋水泥,瞬间让整个框架变得坚不可摧!
短短几十秒,一个散发着淡淡白光、将九碑与众人连接在一起的环形能量场——“师道共鸣阵”,初步成型!
九娘看着这迅速成型的阵法,虚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走上前,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阵法的核心枢纽之上。
一点微光从她指尖融入阵法,同时,一些细微的、如同玉石碎屑般的东西(她之前那残破权杖的最后残留)也悄然汇入阵中。
“此阵……能暂时放大你们每个人体内那10%的‘师道威严’权限。”九娘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以你们现在的力量和理解,最多……只能维持三分钟。三分钟后,阵法会自行崩溃,你们也会陷入短暂虚弱。”
“三分钟?”林奇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痞气的弧度,“足够了。”
他目光扫过身边这群跃跃欲试的学生,声音斩钉截铁:
“我要用这三分钟,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有时候,规则这玩意儿,学明白了,不仅能用来考试……”
“还能他妈的反过来,砸碎那些制定规则、却不干人事的混蛋的狗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脚下的地面猛地传来更加剧烈、更加密集的震动!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咔嚓!咔嚓!”
周围的岩壁,甚至那九根巨大的石碑基座,都开始龟裂开一道道缝隙!紧接着,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一具具身披早已腐朽破烂、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古老学袍的“东西”,如同从坟墓中爬出,挣扎着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它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某种特殊的岩石和能量构成,眼中燃烧着冰冷的幽蓝色火焰,动作僵硬,口中反复地、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低语着令人心悸的词语:
“禁言……焚书……护道……”
“禁言……焚书……护道……”
它们的目标并非林奇等人,而是如同最忠诚的清道夫,蹒跚着扑向那些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石碑,伸出它们那由岩石构成的手臂,试图去涂抹、去覆盖碑文上那些刚刚被林奇唤醒的文字!
“这些是‘知识清道夫’!”林奇眼神冰冷,一语道破它们的本质,“专门负责清除一切被判定为‘不该存在’、‘不合规矩’的知识!它们就是那‘知识封锁’最直接的打手!”
他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刚刚布好的“师道共鸣阵”!
是苏月见!
她额间的烙印微微发亮,眼中没有了往日的迷离,只有一种被侵犯了“课堂”的愤怒!她冲到那个试图涂抹第一块碑文的领头傀儡面前,伸出纤纤玉指,指尖一点微弱的金光闪烁,对着那比她高大数倍的石头傀儡,用上了林奇平时催作业时那不耐烦的语气,厉声喝道:
“作业都没写完,知识点都没掌握,谁准你乱动黑板了?!给我站好!”
嗡——!
她体内那10%的“师道威严”权限,被“师道共鸣阵”瞬间放大!一股无形的、专门针对“不守规矩”行为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戒尺,狠狠抽打在那傀儡的核心逻辑上!
那领头傀儡高举的、即将触碰到碑文的手臂,猛地僵直在了半空中!眼中的幽蓝火焰剧烈地闪烁、明灭,整个庞大的身躯,竟然真的如同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一样,硬生生地被定住了足足三秒钟!
“有效!”阿砚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这三秒钟的空档!
他猛地高举手中那本记载着《雷法缺失参数表》的炭笔笔记,如同在课堂上回答难题一样,朗声背诵,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根据《能量基础理论》第三章第七节所述,高频能量震荡,必须匹配对应的‘情绪阻尼系数’进行稳定性调节!而你们的运行逻辑,明显漏算了一个关键变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喊道:
“那就是——‘求知者被无理阻挠时,所产生的愤怒,所带来的能量谐振增幅’!!”
他这话语,并非攻击,而是质疑!是依据“理论知识”进行的逻辑反驳!
“嘭!”
仿佛言出法随!那领头傀儡的头部,那团幽蓝色的火焰核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炸开了一小团蓝色的火花!整个傀儡庞大的身躯都踉跄了一下,仿佛真的被一道无形的“知识之尺”狠狠抽中了!
玉衡先生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激动地喊道:
“我明白了!这些傀儡,它们的力量源泉,来自于对某种‘绝对正确’、‘不容置疑’的规则的信念!一旦有人用合理的逻辑、用它们无法反驳的‘知识’去质疑它们,去证明它们的‘正确’存在漏洞,它们赖以运行的逻辑基础就会动摇,甚至崩溃!”
林奇见状,不再犹豫,立刻全力催动灵魂深处的“薪火烙印”!将他之前承载的、尚未完全消化吸收的剩余碑文残意,尽数释放出来!
这些蕴含着上古师道真意的知识碎片,并未攻击,而是化作一张无形无质、却覆盖了整个战场的精神网络!这张网络,不蕴含力量,只蕴含“道理”,只蕴含“问题”!
就在这时,刚刚苏醒、体内那属于“圣言之血”的封印还在躁动不安的苏星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小脸煞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看着那些试图抹除知识的傀儡,一股勇气支撑着她。
她模仿着林奇平时批改作业时,那种恨铁不成钢又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对着另一个正在靠近石碑的傀儡,用嘶哑的声音怒斥道:
“胡写乱画!逻辑不通!论证缺失!扣十分!回去重写!!”
又一名傀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直在原地,眼中的蓝光疯狂闪烁,处理不了这种“基于格式的否定”!
九娘悬浮在半空,看着下面这群学生,用着各种稀奇古怪、却又莫名契合“师道”的方式,将那些强大的“知识清道夫”搞得手忙脚乱、逻辑错乱,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感慨和唏嘘:
“阿昭……还有当年的大家……”
“如果你们当年……也能像这群小家伙一样……不那么死板……更‘会搞事’一点……”
“或许……结局……真的会不一样吧……”
在众人这如同“课堂造反”般的口诛笔伐、逻辑轰炸之下,最后一具傀儡,终于在无数“问题”和“质疑”的冲击下,核心逻辑彻底崩溃,眼中的蓝火熄灭,庞大的岩石身躯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化为了一堆毫无生机的碎石。
随着最后一具傀儡的瓦解,众人脚下的地面,终于承受不住某种力量的失衡,轰然塌陷!
烟尘弥漫中,一条深不见底、盘旋向下的古老螺旋阶梯,显露在众人面前。
阶梯两侧的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散发着冰冷禁锢气息的密文——那文字的结构和内容,赫然与林奇脑海中那段被强行植入的记忆里,《万界知识封锁公约》的条款,同出一源!而且,看起来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在公约的末尾,那本应是签署者署名的地方,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缺。只有一行细小的、仿佛带着无尽嘲讽和悲凉的字迹,缓缓浮现:
【所有执笔订立此约者……皆已成为……维持此约运行的……祭品。】
林奇拄着师骨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环视着身边这群因为刚刚“打赢”一场另类战斗而气喘吁吁、却眼神明亮、带着兴奋与不屈的学生们——吵闹的苏月见,认真的阿砚,恍然的玉衡,依旧警惕的艾露薇,还有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苏星晚……
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疲惫,更带着无比的骄傲和一种“老子带的兵就是牛逼”的畅快。
“休息结束,同学们。”
他率先迈步,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黑暗的螺旋阶梯。
“走吧……跟着老师我,一起去看看……”
“到底是哪个,或者哪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躲在最底下,规定了这个世界……他妈的不准问问题!”
阶梯的尽头,那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传来了一声极其悠远、极其轻微的叹息。
那叹息声,不像是单一的声音,更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同时,沉重地……翻动着……一本无比巨大而古老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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