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最后一块炭灰拨进泥炉,锅底那道刻痕温温地贴着她的背。她刚收好陶罐,准备起身,一道影子就斜斜地压了过来。
“等等。”
声音沙哑,像陈年木柜拉开时的摩擦声。一位老修士站在摊前,灰布长衫洗得发白,手里托着三株青纹灵参,根须齐整,灵气均匀,几乎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能尝出种子饿了?”他眯着眼,“那现在,你来尝尝这三根,哪根老,哪根伤,哪根是装老的嫩货?”
周围原本散去的人群又围了半圈。有人抱着手臂冷笑:“灵能检测仪都得打三遍数据,她拿舌头能行?”
苏晚没看那些人,只盯着老修士的手。那三株参的根尖微微发青,是土气滞涩的征兆。她没说话,把手从锅柄上移开,指尖轻轻搓了两下——这是她准备动真格的习惯。
“先闻。”她闭眼,鼻翼微动。
三息后,她睁开眼:“中间这株,种在酸性土里太久,土气打结,根都喘不过气。”
老修士眉毛一跳。
苏晚又伸出手:“借一根,刮点皮。”
她用指甲轻轻一刮,舌尖一碰即收,眉头皱起:“左边这根,三年前断过根,接续时用了雷属性肥。劲是有了,味儿乱了,像咸菜坛子里泡过火炭。”
人群里有人“嗤”了一声:“瞎掰吧?雷肥哪会留这么久?”
苏晚不理会,拿起右边那根,握在掌心三息,再松开。
“这根五十二年,自然生长,没催没压。灵气沉得像老酒窖里的坛子,越放越醇。”
老修士沉默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灵龄检测仪,依次扫过三株参。
滴——滴——滴——
数据跳出来,和她说的一字不差。
围观的人安静了。有人低头看自己刚买的参,忽然觉得手里的货有点烫。
“仪器能调。”角落里一个年轻修士嘟囔,“万一是她提前设了信号干扰?”
老修士没反驳,反而猛地掀开旁边小炉上的铜壶盖,沸水翻滚,白气冲天。
“那就煮。”
他把三株参同时扔进沸水,咕嘟一声,灵气全散,仪器再测也没用。
“现在,你还尝得出?”
苏晚反而笑了。她从乾坤釜保鲜层里取出一小块姜,色泽微黄,边缘带霜,含进嘴里轻轻一抿——这是赵婆婆教的“清灵口”法子,专为洗去杂味,让舌头回到最干净的状态。
水沸三息,她伸手入锅,捞出第一根,只舔了下断面。
“断根那株,苦里带腥,是伤气没排净。雷肥烧坏了根脉,表面看着好,内里早焦了。”
第二根她咬了一小口,嚼两下,咽了。
“老参的甜后泛青,是年岁压出来的回甘。这种味儿,得在舌根停三秒才出得来。”
第三根她没碰,只凑近蒸汽,吸了半口。
“水汽里有股陈香,像老陶罐炖汤,年头越久越明显。五十年以上的灵参,才会在热气里藏这一丝‘岁月气’。”
老修士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我这三株,是从三个不同坊市收的。一株伤过,一株新培,一株自然老熟。连我自己,都是靠仪器才分清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你连碰都没碰全,闻一闻、舔一口,就全说了出来?”
苏晚把参放回托盘,姜片吐进小碟。
“您要是种萝卜,三年不发芽,您会先劈它一雷,还是先问它饿不饿?”
老修士一愣。
“我那酱,能叫醒种子,不是因为它多神,是因为它告诉种子——饭来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重复:“饭来了?”
“对。”苏晚点头,“灵植也是活的。活得久了,也会闷,也会累,也会‘吃不下’。你给它灵气,不如先给它‘胃口’。”
老修士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我这批参,不是拿来卖的。我是想找人帮我看看一批‘哑苗’——种下去不长,浇水不吸,灵气全在根里打转,就是不往上走。”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开:
“今日我设这局,不是为难你,是想看看,有没有人真能尝出‘活物’的病。现在我信了——此女味觉,胜于器测。”
人群哗然。
有人立刻掏出储物袋里的灵苗:“我这‘月影兰’三年不抽条,能不能……”
“我这‘火纹薯’结了块,但灵气全堵在皮上,您看看是不是……”
苏晚没接话,只把乾坤釜往肩上一背,锅身微震,像是轻轻哼了一声。
老修士抬手压下喧闹,看向她:“若你能辨出我那批苗的病因,我愿以‘百年地乳参’为谢。”
“地乳参?”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能续经脉的宝贝!”
苏晚却没动心。
她指了指自己刚收摊的泥炉:“您要谢,不如先来吃顿饭。”
“饭?”
“对。”她拍拍锅,“您那批苗为什么‘哑’,得先知道它们‘吃’过什么。我得尝您种地的土,烧灶的柴,喝的水,还有——您最近有没有为这事愁得睡不着。”
老修士愣住。
“您要是真想知道病根,就得让我从灶台开始看。灵植的病,不在根上,在‘家’里。”
周围一片寂静。
片刻后,老修士忽然大笑:“好!好一个‘病在灶台’!我几十年种参,从没人跟我说,得先开火做饭!”
他一拍储物袋,取出一个陶罐,倒出三粒土块,递过来:“这是育苗土,这是浇地的水,这是灶底灰——你要是真能从这三样里尝出问题,我当场就把地乳参给你!”
苏晚接过,没急着闻,反而把陶罐往乾坤釜口一扣。
锅身微光一闪,内部保鲜层自动开启,三样东西被轻轻收进半亩空间,时间流速慢下十倍。
“留着鲜。”她说,“等我吃完您家的饭,再尝。”
老修士瞪眼:“你还真要上门?”
“不然呢?”苏晚把泥炉收进锅里,拍拍手,“您以为灵味感知是仪器?不,是家常话。得有人气,有火气,有怨气——最好您媳妇儿还嫌您种地不赚钱,骂过两回,那味儿才全。”
老修士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这女人比他那株五十二年的参还难琢磨。
苏晚背起锅,转身要走。
老修士在后面喊:“你还没说什么时候来!”
她脚步没停,只抬起手,朝后摆了摆。
“等您家烟囱冒烟的时候,我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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