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墨西哥城,人类学博物馆深处,玛雅文明展厅。
时间已近闭馆,游客寥寥。柔和的射灯下,陈列着石雕、陶器和残破的壁画,无声诉说着一个失落文明的辉煌与神秘。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索菲亚站在一块巨大的展板前,上面是玛雅长纪历的复刻图,旁边配有现代天文学的星图对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展板上复杂的螺旋纹路,眼神却有些飘忽。晨曦号归来的消息和“星门”开启的震撼,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她刚从部落回来,长老的忧虑言犹在耳:“天空的眼睛……不会只有一双……玉璧的钥匙……也不止一把……”
“索菲亚博士?”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索菲亚回过神,转身。一个穿着博物馆深蓝色工作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清瘦,头发有些自然卷,手里拿着一个软毛刷和一个精巧的吸尘器,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埃米利奥·桑切斯-文物修复助理”。
“桑切斯先生。”索菲亚点点头,她对这位沉默寡言但做事极其细致的修复助理有些印象。上次玉璧碎片被国防部强行带走后,是他协助整理了现场散落的微小碎屑。
“您还在研究星图?”埃米利奥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展板的长纪历上,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专注的光,“这个螺旋……和玉璧上的核心纹路,拓扑结构上有惊人的相似性,但旋转方向是镜像的。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索菲亚微微一愣。这个观察角度很新颖,她之前从未注意过旋转方向的问题。“镜像?”她仔细看去,果然,展板上的螺旋是逆时针旋转,而她记忆中玉璧核心的螺旋是顺时针。
“是的。”埃米利奥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自信,“在玛雅一些边缘部落的传说里,提到过‘双生神殿’,供奉着两枚‘钥匙’,一枚指向‘生之门’,一枚指向‘死之渊’。它们的纹路……就是镜像对称的。”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些……民间传说,可能没什么科学依据。”
“传说往往是历史的影子。”索菲亚若有所思。她看着埃米利奥熟练地用软毛刷轻轻拂去展柜玻璃上几乎看不见的浮尘,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你对玛雅文化很了解?”
“家学渊源。”埃米利奥一边工作一边回答,语气平淡,“我祖父是尤卡坦雨林的向导,小时候听他讲过很多故事。后来学了文物保护……算是……一种延续吧。”他指了指展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修复室,“我刚清理完一批新到的陶器碎片,里面有些纹饰……挺特别的,您有兴趣看看吗?或许……和玉璧有关?”
索菲亚心中一动。她正为如何进一步研究玉璧而苦恼(大部分碎片还在国防部监管下),任何线索都弥足珍贵。“当然,麻烦你了。”
修复室不大,堆满了各种仪器和待处理的文物。空气里是更浓的尘土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埃米利奥引着索菲亚走到一张工作台前,台面上铺着软布,上面散落着几十块灰扑扑的陶器碎片。
“这批碎片来自帕伦克遗址外围一个新发掘的祭祀坑。”埃米利奥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较大的碎片,用特制的冷光源照射,“看这里。”
索菲亚凑近。在冷光下,碎片表面那些看似杂乱的刻痕中,隐约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线条化的图案——不是常见的玛雅神像或象形文字,而是一些交错的、带有明显几何规律的……点与线?甚至有些类似……电路图?
“这……不像传统的玛雅纹饰。”索菲亚皱眉。
“是的。”埃米利奥点头,又拿起另一块碎片,上面刻着更清晰的图案——一个被螺旋纹路环绕的、中空的菱形。“这个菱形符号,在祭祀坑里出现的频率很高。而且……”他调出工作台上的高倍电子显微镜图像,“看这些刻痕的微观结构,边缘极其光滑,有熔融再凝固的迹象,不像是石器或骨器刻画的……倒像是……”
“高能激光?”索菲亚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高能激光?在玛雅时代?
埃米利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更小的物件。他一层层打开软布,露出里面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深褐、毫不起眼的石头碎片。
“这是在同一个祭祀坑底层,压在一块刻有菱形纹的大石板下发现的。”埃米利奥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我用X射线荧光和质谱分析过……它的成分很奇怪。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但含有异常比例的铱-191同位素……和之前失踪的那块主玉璧……一模一样。”
索菲亚的心脏猛地一跳!铱-191!这正是艾琳在空间站分析出的、玉璧非地球元素的关键特征!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深褐色的碎片,入手冰凉,表面粗糙,没有任何纹路,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燧石。
“它看起来……很普通。”索菲亚疑惑道。
“表面是这样。”埃米利奥示意她将碎片放到工作台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黑色基座上,“这是我……自己改装的一个小玩意儿,基于量子共振原理的深层扫描仪。灵感来自……嗯……一些不太靠谱的科幻杂志。”他自嘲地笑了笑,启动了仪器。
仪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光束扫过碎片表面。
下一秒,工作台连接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令人震惊的画面!
深褐色的表层在扫描光束下如同冰雪消融,露出了内部的结构——那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块极其微小的、结构精密的、由无数纳米级管道和光点构成的……芯片?!芯片的核心,一个微缩到极致的、顺时针旋转的螺旋星图纹路,正散发着微弱的、与索菲亚手中玉璧碎片同源的荧光!
“这……这是……”索菲亚震惊得说不出话。
“玉璧……或者说,‘钥匙’的……‘核心芯片’?”埃米利奥的声音也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被包裹在普通的岩石里,埋藏在祭祀坑最底层……像是……被刻意隐藏的保护层?”
就在这时,索菲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艾琳的紧急通讯!
“索菲亚!”艾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在巴纳德星系边缘的无人探测器,捕捉到了1540纳米的硅基荧光信号!‘铸星者’的‘眼睛’!他们一直在监视星门测试!萤正在尝试反向追踪,但信号源极其隐蔽,而且……似乎有某种‘镜像’干扰!等等……你那边背景音是什么?”
索菲亚还沉浸在芯片的震撼中,下意识地回答:“是……埃米利奥的扫描仪……他在一块玛雅陶器碎片下的石头里……发现了这个……”她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显示屏上那个微缩的螺旋星图芯片。
通讯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镜像……”艾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激动,“索菲亚!把芯片的图像!立刻!传给萤!还有埃米利奥先生!我们需要他!立刻!马上!这可能就是破解‘镜像干扰’的关键!那块石头……它可能就是‘双生钥匙’的另一半!”
索菲亚猛地看向身边这位看似普通的文物修复助理。埃米利奥·桑切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震惊过后,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宿命般的平静。
博物馆的尘埃,在这一刻,似乎承载了跨越十万年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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