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金陵城在彻夜的动荡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窥探着那座冒着青烟的废墟,等待着皇权的第一道旨意,将如何处置这泼天的财富与滔天的罪恶。
火熄三日,灰烬未冷。
十三行密库的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熔融金属与焦木混合的刺鼻气味。
户部尚书徐妙云一身素色官服,亲率官吏踏入这片狼藉。
她神色冷峻,纤尘不染的指尖拂过一块烧得焦黑的铁板,目光锐利如刀。
“账册呢?”一名主事颤声问道,看着满地纸灰,心已凉了半截。
七省暗账,牵连之广,足以让大明官场翻天覆地,若就此湮灭,无异于纵虎归山。
徐妙云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废墟中心。
那里,三台巨大的“记账机”虽外壳融毁,但其核心的浑天仪状铁芯,却在烈火中淬炼得愈发幽深。
她微微颔首,身后,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汉子走了出来,正是工部奇才耿二锤。
耿二锤双目微闭,蒲扇般的大手按在冰冷的铁芯之上,掌心泛起一层微弱的铜光。
他低喝一声,启动了早已布下的“铁脉感应阵”。
刹那间,地面上散落的无数铜屑仿佛被无形的磁力唤醒,嗡嗡作响,自行飞舞、排列、组合。
不过片刻,一幅由铜屑构成的巨大流向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公股银流图》。
图谱之上,代表国库的银色脉络清晰可见,但一条通往北境的军粮盐道主脉,却被一团浓郁的黑色藤蔓死死缠绕,其上标注的日期赫然显示:截流四十七日!
“嘶——”在场官吏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北境边军,大明之长城,断粮断盐四十七日,这是要动摇国本!
就在此时,一名身形瘦小、耳朵奇大的少年王喜儿猛地扑倒在地,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双掌平伸,在地上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连拍三下,似在倾听大地深处的脉动。
片刻后,他猛然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尚书大人!银脉将枯!地气反馈,最多……最多再断七日,边军就要断炊了!”
七日!这两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太庙,偏殿。
朱允熥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情肃穆。
他面前的紫檀木案上,并非奏折,而是一方传国玉玺。
此刻的玉玺正散发着淡淡的辉光,无数比发丝更细的银线从玺身蔓延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幅与《公股银流图》别无二致的“财流眼”图谱。
他闭目调息,心口那座无形的巨秤感重如山岳,压得他肺腑刺痛。
这是身为国君,承载国运的代价。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强行引导体内龙气,与玉玺纹路相合,口中迸出一个字:“溯——归!”
刹那间,心眼洞开。
他“看”到了大明国脉的金线之中,那条本应奔流不息的银河已近乎断流,而黑市的毒藤就如附骨之疽,盘踞在国运的咽喉要道。
他毫不犹豫,指尖一划,一滴殷红的帝血滴落在玉玺之上。
嗡!
玉玺光芒大盛。
朱允熥以血为引,强行下令:“逆流而上,改道天津仓!从今日起,大明天下,每一粒盐,都得走官道!”
话音落,那幅“财流眼”图谱上,被截断的银流竟奇迹般地分出一条新的支流,绕过黑市的盘踞点,艰难却坚定地向着天津的方向奔涌而去。
扬州,运河码头。
新筑的“公股仓”前,道人玄圭子手持罗盘,眉头紧锁。
这仓库是朱允熥新政的第一批试点,用以取代旧有的十三行私仓。
但此刻,仓库地基竟比三日前下沉了足足三寸,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更是疯狂乱颤,如无头苍蝇。
“不对劲。”玄圭子沉声道。
他身后,一名叫陆青蚨的少年依言伏地听音。
这少年乃是天生的“地耳”,能听见常人无法察觉的地脉之声。
他将耳朵贴在青石板上,半晌,惊恐地抬起头,颤声道:“师父,财气太重了!这仓库就像一个巨大的钱袋子,把四面八方的财气都吸了过来,压得……压得地下的龙脊都快喘不过气了!”
玄圭子恍然大悟。
朱允熥强行扭转银流,如同将决堤的洪水引入新开的河道,河道本身若不坚固,必为洪水所毁。
他沉吟片刻,断然下令:“取九根废弃的铁轨碎屑来!”
很快,碎屑取来。
玄圭子亲自踏罡步斗,将九根铁轨碎屑按照北斗七星与辅弼二星的方位,深深打入地基四周,布下“财息桩”阵法。
随后,又命人取来高炉炼铁剩下的炉渣,混以陶土,均匀覆盖在地基表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舒一口气,低语道:“钱不是不能流,但得让它喘口气。这财息桩,就是给龙脊开的九个气孔。”
当夜,扬州码头地脉微不可察地一震,那下沉三寸的仓基,竟奇迹般地自行回升了半寸,罗盘指针也随之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一队特殊的镖队正行至徐州地界。
领队的苏幺娘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她身后是百名经过特殊训练的女兵,护送着十口巨大的铁箱。
箱中,是朝廷发往江南各省的第一笔公股分红银。
行至微山湖畔的芦苇荡,杀机骤现。
数百名蒙面匪徒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光凛冽,直扑铁箱。
“保护铁箱!”苏幺娘厉声下令,却未让女兵主动出击。
一名匪首狞笑着,手中鬼头刀势大力沉,狠狠劈向其中一口铁箱。
预想中箱毁银出的场面没有出现,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铁箱竟纹丝不动,反而发出一阵悠长如钟鸣的嗡鸣声。
匪首只觉虎口剧震,鬼头刀险些脱手。
这正是耿二锤的又一杰作——“记账铁箱”。
其内部设有精密的共鸣法阵,每遭受一次重击,法阵便会自动激发,将攻击的力度、方位、频率乃至周围的人数,转化为一道特殊的波动信号,刻录其中。
苏幺娘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与匪徒缠斗,只令女兵结成尺墙阵,将铁箱围得水泄不通,任由匪徒劈砍。
同时,她冷静地命令副手:“点燃三号信号炮!”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三刻钟后,远在京师皇宫深处的总记账机突然发出一连串急促的鸣响。
铜屑飞舞,迅速在图谱上标出了一条清晰的红色线路,终点直指——“徐州—微山湖”。
端坐于殿内的朱允熥猛然睁眼,眼中寒光一闪:“传朕旨意,调遣水师,封锁微山湖,一网成擒!”
而在返回金陵的“平盐号”上,沈玉楼也遇到了麻烦。
她在船舱底部,发现了三袋被巧妙伪装过的毒盐。
盐呈灰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正是旧商党用来控制私盐市场的“黑血引”。
若在从前,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袋毒盐,心中一片清明。
她没有声张,反而命令船工照常卸货,只是暗中让船上配备的新式记账机,将每一袋盐的流向、买家、数量,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次日,码头开市,因官盐价廉,百姓蜂拥抢购。
就在交易最火热之时,沈玉楼手持利刃,当着万千百姓的面,亲手剖开了其中一袋毒盐。
黑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如同恶魔的血液,瞬间染黑了地面。
万民哗然!恐慌与愤怒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此时,徐妙云的车驾恰到好处地抵达码头。
她站在高处,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奸商祸国,罪不容赦!本官在此宣布,自今日起,大明所有出港货船,必须有市舶司市察使亲笔签字画押为凭!无签者,以叛国通敌论处,抄家灭族!”
雷霆手段,振聋发聩。
沈玉楼立于码头的风中,一身素衣未改,但那曾经因胆怯而微驼的脊梁,却在今日,第一次挺得笔直。
当夜,朱允熥独坐于空旷的国库前。
案上的玉玺光华内敛,铭文之上,却悄然浮现出八个新的篆字:“银归正道,秤在国脉。”
他心口那巨秤的重压感稍稍缓解,却感到一丝异样。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道代表“薪火相传”的铁纹,竟隐隐渗出金色,如同烙印的伤口渗出了金色的血液。
柳青娥悄然入内,为他诊脉。
她那双洞悉万物的黑晶石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朱允熥掌心的纹路。
她看到,在那“薪火相传”的四字金纹深处,竟生出了无数细密的银丝,如同植物的根须,正一点点地缠绕向他的心脉。
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的忧色更浓。
千里之外,玉门关。
一道黑影孑然立于沙丘之巅,晚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胸口。
那里,竟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铁纹。
他凝视着东方天际那隐约可见的银色光华,那是国脉银流归正后,映射于天际的气运之光。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沙吹散:“你归了银,可归了命吗?”
远处,轨学馆的童生们正借着星光,用铁尺一丝不苟地测量着沙漠的地势。
他们脚下,第二条“星野轨”的桩基,已经深深立下。
大明的国运巨轮,在经历了剧烈的颠簸后,似乎终于找到了一条全新的、充满荆棘却也充满希望的航道。
心口的巨秤虽不再疯狂倾斜,却依然在细微地颤抖,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那一条条被强行扭转的银色脉络,在经历了初期的混乱与阻塞后,终于开始以一种稳定,却远谈不上茁壮的节奏,缓缓流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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