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霎时间,京汉铁路中段,那片被堪舆家们敬畏地称为“紫微垣脉”的群山之间,愁云惨淡。
原定工期早已延误,数万民夫抛下工具,聚众鼓噪。
山脚下,那些祖坟恰好位于规划线上的乡民,更是日夜号哭,更有老者以头抢地,血泪横流,状告苍天无眼,要断绝他们的香火。
风声鹤唳,异象频发。
钦天监的加急奏报雪片般飞入京城,称帝星轨道微偏,呈不祥之兆。
奉命在工地祭天的钦天郎,焚香祝祷三日,竟连一丝风都求不来,香烟直挺挺地冲上云霄,仿佛一柄利剑,刺向沉寂的天心。
就在这人心惶惶,工程几近废止的关头,朱允熥到了。
他未乘御驾,只着一身常服,龙袍下摆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霜。
他没有先去问责官员,而是径直走向了那群哭嚎的百姓。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正抱着一块半截入土的墓碑,哭得撕心裂肺。
朱允熥在他身前蹲下,并未言语。
老农浑浊的泪眼瞥见来人衣着不凡,哭声更甚:“你们这些当官的,要修那铁家伙,我们懂!可你们为何要从我家祖坟上压过去!我祖宗下葬时,风水先生算得真真的,‘头枕龙颈,子孙不绝’!你们这一铁压下,是要我全家断魂啊!”
他声嘶力竭的控诉,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朱允熥的心上。
他默然良久,看着那条被木桩和白线标示出的、冰冷而决绝的直线,最终,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圣旨,而是那方代表着江山社稷的传国玉玺。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朱允熥手持玉玺,轻轻按在了老农身前的地面上。
刹那间,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皇道龙气注入大地。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玉玺为中心,一道道璀璨的金色丝线自地底浮现,如蛛网般瞬间铺满了整片山麓。
这些金线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汇聚成一条磅礴浩瀚、蜿蜒起伏的金色巨龙之形,那巍峨的山脉正是它的脊梁!
而那条象征着效率与未来的铁轨规划线,此刻在金线网络中显得如此刺眼。
它像一柄无情的钢刀,直直地斩向金色巨龙的颈部。
金线与白线相冲之处,空气中仿佛发出了金铁交鸣般的无声嘶吼,一道道细微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看得人心神俱裂!
当夜,工匠棚里,耿二锤辗转难眠。
他是这支工程队里手艺最好的锻工,对钢铁有着近乎本能的感知。
他宿于高大的铁架之下,万籁俱寂中,忽然,他掌中那柄跟随他半生的铁锤,竟如活物般轻轻一震!
耿二锤猛地惊醒,只见那铁锤的锤头竟在地上自行滑动,划出了一道奇异的“Z”形曲线。
他浑身一颤,一种莫名的灵感涌上心头。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抓起图纸和炭笔,循着那股源自铁锤的奇异感应,开始疯狂地重绘线路图。
他不再追求那冷酷的直线,而是顺着心中的脉动,让线条在山间蜿蜒、盘旋。
图纸绘成,他惊骇地发现,这新线路竟与他无意中得到的一本残破地师古籍《龙游图》中描绘的山川走向,暗暗吻合!
天一亮,耿二锤便揣着图纸,疯了一般冲向朱允熥的营帐,跪地高呼:“陛下!错了!全错了!不是我们非要改线,是这地脉,是这大山,它自己‘想’绕开啊!”
朱允熥接过图纸,与昨夜所见的“地脉金线”图两相印证,竟分毫不差。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图上那条蜿蜒如龙的曲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好,很好。既然天心如此,地意如斯,那就让朕这大明的铁轨,学着爬山!”
一声令下,全线改道!
新的线路不再求快,而是求“顺”,绕着那座龙脊山脉盘旋三匝,远远望去,宛如一条即将腾飞的钢铁蟠龙,正回首顾盼着自己的龙身。
然而,新的冲突随之而来。
改道的起点处,苏幺娘率领着她麾下百名女卫,列成军阵,守护着新打下的第一根铁轨基桩。
她们不持枪,不佩刀,手中握着的,是清一色的特制测量尺,尺身笔直,尺尖锋锐,上面用朱砂漆刻着三个大字——“民议堂”。
对面,玄圭子率领着上百名地师弟子,手持罗盘,面色铁青。
他乃当世堪舆大家,毕生信奉“道法自然,不可强为”,视铁路为割裂地脉的万恶之首。
他高举手中桃木杖,声如洪钟:“铁不留地,魂不离土!此等逆天之物,今日必毁之!”说罢,他身后百名弟子齐齐挥舞锄头,就要朝着那新生的铁轨掘去。
苏幺娘面沉如水,女卫们踏前一步,将手中的测量尺斜斜刺出,尺尖精准地抵住了落下的锄刃。
“锵”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女兵们不退一步,仅以三尺木尺,硬生生挡住了百人的冲击。
僵持之际,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跪倒在两方人马中央。
那是个名叫小轨的孤儿,他的父亲是第一批为勘测直线铁路而牺牲的测绘工。
他高高举起半截断裂的测量尺,哭喊道:“我爹的尺子断了,命也没了,就是为了量出那条直路!可现在路改了,我爹的命就算白给了吗?不!这铁路还在!我想用我爹剩下的尺子,量我自己的命!求求你们,别毁了它!”
孩子的哭声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此时,一个外号“顺风耳”的斥候陆青蚨,正伏在地上,耳朵紧贴着那段刚刚铺设的铁轨,他脸色煞白,忽然颤声叫道:“它……它在唱!铁轨在唱歌!唱的是……是《耕织图》的调子!”
众人愕然!
铁轨怎么会唱歌?
人群中,天生聋哑的王喜儿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猛地将手掌按在一旁的铁柱上,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
她焦急地转身,对着身旁的柳青娥飞快地比划着手语。
柳青娥那双异于常人的黑晶石般的眼瞳微微一缩,翻译道:“喜儿说,地脉在跳!就像万民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齐整!”
柳青娥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黑晶眼中,整个世界都化作了能量的流向。
她清晰地看到,那条蜿蜒的铁轨铺设得越长,地下的地脉金线就与其共振得越发强烈,竟如有了生命的藤蔓,主动缠绕上冰冷的铁轨,二者脉动合一,渐成一体!
山巅之上,朱允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高举玉玺,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引动,早已埋设在山脉各处关键节点的九座巨大铜柱——“地脉共鸣桩”——同步亮起!
铜柱内,秘制的水银疯狂旋转,引动方圆百里的铁脉之气,整座大阵发出嗡鸣,声如钟磬。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不是毁灭性的摇晃,而是富有节律的脉动。
山脚下,一口早已干涸数十年的古井,竟咕咚咕咚地冒出甘甜的泉水!
那之前抱着墓碑痛哭的老农,此刻正跪在地上,朝着山顶方向拼命磕头,老泪纵横:“祖宗显灵了!龙脉活过来了!祖宗显灵了!”
玄圭子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罗盘,却发现那原本疯狂乱颤的指针,此刻竟停止了摆动,而是随着山体的脉动,极富规律地左右摇摆,仿佛在呼吸。
他内视己身,只见心脉之中那个坚守了甲子的“守”字道心,此刻竟寸寸龟裂。
一抹新绿,于废墟中破土而出,那是一个崭新的“合”字。
大功告成。
然而,当夜,朱允熥独坐于帅帐之中,正欲提笔书写奏报,一股前所未有的异变陡然降临。
眼前的一切,瞬间失去了色彩,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耳边将士的巡逻声、风吹帐篷的呼啸声,刹那间消失无踪,世界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面前的桌案,指尖却穿过一片空洞,毫无触感。
鼻尖萦绕的墨香,舌尖残留的茶味,也一并烟消云散。
五感,被剥夺了!
徐妙云端着参汤入帐,看到的却是朱允熥端坐不动,双目无神,嘴角正缓缓渗出一缕鲜血。
她大惊失色,急忙高声呼唤柳青娥。
柳青娥赶到,催动她的黑晶眼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见,朱允熥紧握在掌心的那方传国玉玺,上面的古老纹路竟如活过来一般,化作无数纤细的根须,深深扎进了他的掌心血肉之中。
就在此时,帐外的王喜儿突然浑身剧烈颤抖,猛地扑倒在地,用手掌重重地击打地面三下——那是她们之间的暗号,意味着地脉的震动频率,在瞬间陡增了三倍!
远处,工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第一段“龙游轨”的铁水已经浇铸完成,在初升的晨光下,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金蛇盘踞在山腰。
而就在那段轨道的尽头,一片氤氲的晨雾之中,一个模糊的黑影悄然伫立。
一个悠远而飘渺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朱允熥那片虚无的意识里:
“你连通了路,可曾想过,你连通的,究竟是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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