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科给事中兼巡城御史光时亨,昂着头,挺着胸,迈着标准的四方步,趾高气扬的走在北京外城的街道上。其锦缎官袍上的云雁补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光亨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身旁,一个面孔青涩的年轻御史紧紧跟随,亦步亦趋,甚至连光时亨微微侧头的角度都小心翼翼地模仿。他时不时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上司,如小迷弟一般,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偶像啊……”年轻的小迷弟御史心中激荡,“这就是曾在庭议中慷慨陈词、痛陈时弊、怒斥误国大臣、阻止南迁、死谏皇上固守京城的大忠臣——时大人啊!”
如今的光时亨,已是朝中清流中的风云人物,言辞犀利,风骨铮铮,连内阁大臣们都对他忌惮三分。这次自己能成为时大人的副手,协助巡城,不知羡煞了多少年轻的御史谏官。小迷弟御史越想越激动,不知不觉间,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他挺直了腰板,模仿着光时亨的步伐,迈起了标准的四方步,仿佛这样就能沾染上几分大人的风采。
然而,他们二人身后百余名巡城兵卒,却与两位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士兵个个垂首而行,脚步虚浮,有气无力,仿佛三天没吃饭似的——实际上,的确不止三天没吃上饱饭。队伍歪歪斜斜,东倒西歪,勉强跟在两位大人身后,像是随时都会散架。有的士兵打着哈欠,眼皮粘连,脚步踉跄;有的则皱着眉头,一脸苦相……显然没什么力气完成这“无比重要”的巡城任务。
小迷弟御史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瞥了一眼,眉头微皱。但当他看到光时亨依旧昂首阔步、神态自若的模样,又赶紧收回目光,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
光时亨自然也听到了身后拖沓的脚步声,但他只是微微侧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却并未开口训斥。
——这些兵卒,不过是些粗鄙之人,也配让他费心?
他继续迈着四方步,目光高傲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商铺和行人。偶尔有百姓认出他来,连忙低头避让,生怕惹怒了这位清流名臣。光时亨对此颇为满意,心中的优越感越发强烈。
“哼,这京城的安危,终究还是要靠我等忠臣来维护!”他心中暗忖,“至于这些兵卒……不过是些跑腿的罢了。”
队伍继续向前,巡城的任务依旧在进行……
巡城队伍缓缓行至北京外城西侧的广宁门附近,远处城门巍峨耸立,守门士兵懒洋洋地倚在城墙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就在此时,一队锦衣卫突然从街角疾驰而来,惊得路边小贩慌忙收摊,行人纷纷避让。锦衣卫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气势汹汹地开路,而他们簇拥着的,是一个肥头大耳却身子干瘦的太监。那太监穿着绯红蟒纹袍,显然是不一般的内廷宦官。
这队人马速度极快,转眼间便从巡城队伍旁边掠过,带起一阵风,吹得光时亨的官帽险些掉落。光时亨眉峰微蹙,识得此胖脸瘦身的太监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
而小迷弟御史对那锦衣卫的莽撞行径极度不满,敢冲撞我的偶像?还有没有王法和天理?不想混了?正要开口呵斥。却见那太监队伍在前方不远处突然勒马停住,接着竟折返回来,径直拦在了巡城队伍面前。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声音尖细:“哟,这不是光大人嘛,也是去广宁门?”
光时亨眉头微挑,心中暗忖:“这曹化淳可是崇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平日里只在宫中行走,怎么今日竟出现在这外城?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特意拦住我的巡城队伍?”
呦呵,还竟然不下马!但面上,光时亨依旧保持着清流大臣的矜持与风度,拱手回礼道:“正是。兵部尚书张大人奉皇上圣旨负责京城防务,特命下官在这广宁门后的外城区域巡防。怎么,曹公公,您这是也去广宁门公干?”
“皇上任命咱家为广宁门监军,”曹化淳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时光亨;肥厚的下巴微微颤动,刻意加重“监军”二字,“这不,来这广宁门慰劳将士们,鼓舞士气,也好叫那闯贼知晓——咱大明的城门,岂是贼寇说破便破的!”
光时亨眉梢微挑,拱手叹道:“当此闯贼围城之危急时刻,还要劳您亲自奔波,朝廷诸事可真是离不了公公啊。”他摇头晃脑,似不胜唏嘘,眼角却掠过一抹讥色。
曹化淳嘴角一抽,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好话。好个光时亨,曹化淳心中暗骂,自己太清楚像光时亨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了——自诩清流,平日目中无人,仗着东林党撑腰,暗地里与江南士绅勾结抗捐抗税,朝廷收不上税钱,国库空虚,发不出军饷,边军哗变,一波接一波的降贼……
“这大明江山哪里是断送在反贼手中?分明是断送在这些伪君子手里!什么忠臣义士,不过是一群蛀空社稷的蠹虫!”曹化淳心中怒火翻腾,又看到光时亨身旁那个年轻御史,见他亦步亦趋地模仿着光时亨的举止神态,连迈步的姿势都学得惟妙惟肖。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这帮清流别的本事不知道,这洗脑的本事当真是无敌至极。随便一个毛头小子,只要跟在光时亨身边待上几日,就能学得几分他的做派,俨然一副“小清流”的模样。
曹化淳压住心中的恼怒,斜着眼笑道:“光大人过誉了。咱家不过是个替陛下跑腿的宦官,哪比得上诸位给事中和御史——张张嘴便能断了朝廷的收入,户部的税银!户部尚书成天哭穷,说没了银子,以致军队没有粮饷饿着肚子守城。岂不是断了江山根基?”光时亨面色微沉道:“公公此言差矣!朝廷征税乃是为剿匪安民等社稷大事!可有些太监和地方官吏挂羊头卖狗肉,打着陛下旨意做幌子,实则横征暴敛,本应收一厘,却征一分,翻了十倍!逼得良民投了流寇,以致贼势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我等弹劾贪官恶吏,正是为保朝廷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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