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当质子 第四章 粟米经济学

天刚蒙蒙亮，四夷馆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推开窗户，看见几个仆役正忙着搬运粮袋，李管事站在一旁记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又涨价了。

阿芷端着热水进来，小声道：公子，咸阳的粟米价格涨得厉害，听说一石要两百钱了。

我差点被漱口水呛到：多少？

两百钱。阿芷忧心忡忡，咱们带来的盘缠，怕是不够用太久。

我迅速在心里换算——秦国一石约合现代30公斤，两百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匠半个月的工资。这价格高得离谱。

最近打仗了？

阿芷摇头：没听说啊。

这就奇怪了。按照经济规律，粮价暴涨要么是供给不足，要么是需求激增。既然没有天灾战乱，那只能是人为操控。

我三两下穿好衣服：走，去市集看看。

咸阳东市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声不绝于耳。粮铺前挤满了人，个个面色焦虑。

又涨了！早晨还是一百八十钱！

听说官府在大量收购，要备战呢！

放屁！我侄子在前线，说最近根本没战事！

我凑近一家粮铺，老板正擦着汗应付顾客：没了没了，今天的粟米卖完了！明日请早！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冷笑：我出二百二十钱，现钱！

老板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着脸：真没了，吕氏商行的人刚把库存全拉走了...

吕氏？我耳朵竖了起来。

回四夷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异常现象。走到半路，忽然被人拦住——是魏国公子澜，身边还跟着个陌生青年。

韩公子也对市井之事感兴趣？公子澜似笑非笑。

我拱手：初来乍到，随便看看。

他身旁的青年突然开口：听说韩公子昨日预言客星三日后消失？在下阴阳家弟子邹衍，特来请教。

我心头一跳。邹衍？那个提出五德终始说的阴阳家大佬？这么年轻？

邹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公子可知那颗客星是何来历？

这个......我正斟酌词句，忽然瞥见街角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正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竹简，上面画着奇怪的图表。

我眯起眼睛——那图怎么看都像是某种价格波动曲线！

公子澜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韩公子认识那些人？

不认识。我收回视线，邹先生问那颗客星？据我观察，应该是彗星的一种，三日后会运行至太阳附近，光芒被掩盖，故看似消失。

邹衍面露惊讶：公子竟懂此理？

我暗自庆幸自己选修过天文通识课：略知一二。

回到四夷馆，我立刻找来竹简和笔墨，凭着记忆画出粮价波动图。从李管事那里打听到，这波涨价是从十天前开始的，正好是我离开韩国那会儿。

阿芷，去打听下吕氏商行的背景。

傍晚时分，阿芷带回消息：吕氏商行是咸阳最大的粮商，东家叫吕不韦，是个赵国来的大商人，最近和秦国贵族走得特别近。

我手指一顿——吕不韦？！那个后来权倾秦国的吕不韦？

这下有意思了。

夜深人静，我点起油灯，仔细研究白天的发现。粮价、吕不韦、秦国贵族......这些线索拼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有人在操纵秦国粮食市场！

而且手法相当现代——先囤积居奇，制造恐慌，再高价抛售。等价格崩盘时，再低价吃进。典型的剪羊毛策略！

问题是，战国时期的人懂这套操作吗？

除非......

我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除非有另一个像我一样的穿越者？或者是这个时代的商业天才？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咸阳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公子，您要的东西找到了。阿芷悄悄推门进来，递上一卷竹简，这是从李管事房里抄来的四夷馆账目。

我迅速浏览，很快发现了蹊跷——各国质子的用度支出中，唯独韩国这一栏被单独列出，而且记录得格外详细，连我每天吃几碗饭都记。

有人在监视我。我冷笑，而且很可能是奉了秦国的命令。

阿芷脸色发白：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我卷起竹简，既然他们想看我的一举一动，那就给他们看点有意思的。

第二天一早，我故意在院子里大声谈论粮价，还装模作样地掐指计算：依我看，三日后粮价必跌！

果然，午饭时分，李管事就偶然提起：听说公子精通算数，能预知粮价涨跌？

我故作神秘：略懂一二。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太多。

下午，我让阿芷去市集买了些便宜黍米和陶罐，然后在院子里架起火堆，开始煮粥。其他质子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韩公子这是做什么？燕丹好奇地问。

做个小实验。我搅动着陶罐里的黍米，诸位可知，同样的粮食，做法不同，饱腹之感天差地别？

公子负刍嗤笑：煮个粥也值得显摆？

我不慌不忙地往罐子里加了一把晒干的野菜和一些奇怪的根茎：这是我在韩国学的法子，能让一石粮吃出三石的效果。

众人将信将疑。等粥煮好，我盛了一碗给邹衍：先生尝尝？

邹衍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怪哉！确实比寻常粥饭更顶饱！

这下连公子澜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心中暗笑。不过是最简单的营养搭配原理——碳水化合物加上膳食纤维和少量脂肪，当然比纯吃粮食抗饿。

但这招的效果立竿见影。当晚，李管事就奉命邀请我去见一位贵客。

贵客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面容儒雅，但眼神锐利如鹰。

在下吕不韦。他拱手行礼，听闻公子有妙法可节粮，特来请教。

我强压住心中的震动，故作平静：吕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不知从何处听说在下？

吕不韦微笑：咸阳城里没有秘密。他顿了顿，尤其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我直视他的眼睛：先生对粮价波动似乎很了解？

略知一二。他不动声色，公子若愿分享节粮之法，吕某愿以重金相酬。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吕不韦现在还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相国，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商人。如果能与他建立联系......

钱就不必了。我微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

请讲。

先生可听说过供需曲线？

吕不韦的表情瞬间凝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良久，他缓缓开口：公子此问何意？

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就是好奇先生是如何在十日之内，将咸阳粮价推高两倍的。

吕不韦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公子说笑了。他强作镇定，粮价波动乃市场常态，岂是人力可为？

我决定赌一把：那先生可知道边际效应？或者价格弹性？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刻，我几乎可以确定——吕不韦要么是个商业天才，要么就是个和我一样的穿越者！

公子博学。吕不韦的声音变得危险，不知师从何人？

自学成才。我直视他的眼睛，就像先生一样。

我们沉默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最终，吕不韦先笑了：有趣。韩公子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他起身告辞，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三日后粮价若真如公子所料下跌，吕某再来讨教。

等他走后，我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阿芷担忧地问：公子，那人是谁？你们说的那些......

一个危险的聪明人。我长舒一口气，但也许，也是个机会。

夜深了，我站在窗前望着咸阳的灯火，思绪万千。

三天后，客星是否会如我所言消失？粮价是否会暴跌？吕不韦会有什么动作？

这一切的答案，都将决定我在秦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