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无声 第六章 光年之外的意外心动

昨天的下午，月光将观测站博物馆的金属残骸镀成霜色，安安望着坐在控制台废墟上的凡文逸叔叔，机械义眼的红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的轮廓被岁月雕刻得愈发冷峻，右脸颊那道新添的疤痕从颧骨斜斜划过，是上次追击黑袍人时留下的印记。

有次深夜巡查，他不自觉地摩挲膝盖的机械关节，齿轮卡顿的声响混着叹息，像一首无人倾听的挽歌。

文逸叔叔，该走了。她抱紧怀中的《星际病理学》，白大褂口袋里的量子望远镜挂饰轻轻晃动。

少女仰头望着他起身时微驼的背影，忽然发现曾经挺拔如青松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有了几分佝偻。

那些穿梭宇宙带回的纪念品，此刻都成了沉默的见证者——书桌上的星环模型仍在旋转，贝壳状的星图摆件积了层薄灰，却始终摆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今天，文逸叔叔“死前”，当凯瑟琳的扫描器发出尖锐警报，安安跟在两人身后穿过斑驳的走廊。

紫色应急灯在凡文逸叔叔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他机械义眼迸发的数据流让她想起儿时，他用金色能量在天花板上画星座的模样。

那时的他总是蹲下身，与她平视着讲解猎户座腰带的奥秘，机械义眼的红光温柔得像融化的晚霞。

实验室里漂浮的克隆体让她胃部翻涌，每个沉睡的凡文逸都有着她熟悉的眉眼。

当黑袍人癫狂的笑声响起，她看见叔叔的金色能量如困兽般咆哮，却在触及培养舱时突然变得柔和。

那一瞬间，她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天，他变魔术般掏出星图贝壳，金属盒打开时漫出的淡紫色荧光，也曾这样温柔地包裹过她。

意识分裂的强光中，文逸叔叔的躯体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安安挣脱凯瑟琳的阻拦冲上前，却被青年凡文逸伸手拦住。

她撞进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同样的琥珀色瞳孔，却没有历经沧桑的浑浊，像是未经打磨的星辰，璀璨得让人心慌。

他弯腰抱起老凡文逸的躯体时，金色能量如流水般缠绕在她指尖，带着宇宙深处特有的冷冽温度。

走吧，安安。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未脱的青涩，但这声安安，却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掌心的星光与记忆中的星图贝壳重叠，她这才发现，少年的睫毛比叔叔更长，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颤动。

当他转头看向她时，她慌忙低头，白大褂下的耳垂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一会，他们受到了围攻，他们同时选择放下武器，交出了文逸叔叔的“尸体”。那群人就放他们离开了。

返程的星舰上，操作台的冷光将少年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他单膝跪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拆解着凯瑟琳的扫描器外壳，不时用牙齿咬开纳米线缆的绝缘层。

垂落的刘海挡住了英俊的眉眼，唯有微蹙的墨色眉峰透露出专注，浓密睫毛在眼下伴着灯光投出细碎的阴影，这阴影随着手部动作轻轻颤动。

安安抱着医疗箱路过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机械义眼的蓝光在他额头流淌，照亮细密的汗珠顺着侧脸滑落，滴在敞开的制服领口。

舱内循环系统突然加速，掀起他后颈的发梢，露出那枚蝴蝶状的淡粉色胎记。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二十年前废墟中，凡文逸叔叔锁骨处暗紫色纹路在战火中若隐若现的模样，两种画面在光影中重叠，让她握着箱柄的手指骤然收紧。

在看什么？

少年突然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安安手忙脚乱地打翻水杯，慌乱中少年伸手接住，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觉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头。

他的手掌比叔叔的更温热，虎口处还带着未消退的薄茧，是培养舱复刻时留下的勋章。

少年凡文逸把安安送回了学校宿舍。

他当然看得出安安的突然改变和心意，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而且他从来没考虑过男女问题，他自己觉得作为“长辈”，他宁愿安安如她的名字那般找个平凡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深夜的宿舍，安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想起晚餐时，少年熟练地用机械手指剥虾，动作和叔叔一模一样。

想起他讲解新发现的能量波动时，眼睛亮得像装着整个星河。

更想起他替她挡住舱门剧烈晃动时，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原来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光里，竟能绽放出如此不同的光彩，竟能同时是两种向往。

次日晨训，凡文逸如往常一样来到训练场练习格斗。安安也来了。

她请求凡文逸教她防身术，凡文逸顿了顿，也答应了。

在纠正一个手腕姿势时，安安怎么都做不对，她就要求凡文逸手把手教她。

凡文逸也觉得安安情绪不太，但并没有感觉太离谱，于是也就手把手教了她。

凡文逸想的是，自己走后，安安可以保护她自己。安安想的是，他没有拒绝，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安安感觉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安安觉得他的呼吸扫过耳畔，好像在轻声说：别紧张，放松肩膀。

初夏天的风混着温热的气息让她脸颊发烫，连出拳的力道都变得绵软。

凯瑟琳的机械眼闪过疑惑的红光，完全不懂为何向来利落的安安，此刻像只慌乱的幼鹿。

安安的脑海里，在追击黑袍人的行动中，少年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凡文逸叔叔渐渐重叠。

他挥舞光刃的姿态充满锐气，金色能量在他周身流转，却始终分出一缕护住她的安全。

当暗紫色的绝望之力袭来，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怀里，后背被能量擦伤的瞬间，闷哼声让她眼眶发酸。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任务结束后，安安颤抖着替他处理伤口。

叔叔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因为答应过你的母亲，要保护好你啊。

他的指尖轻轻碰到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如凯瑟琳所见，安安确实不是一个腼腆的女孩，相反，她很利落。

也许是深山生活练就了她的生存能力，你绝对想象不到，这项张温婉俊美看似柔弱的容颜下，是可以一人一刀10秒钟杀死一头成年野猪的女中豪杰。

深夜的观测甲板，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安安邀请凡文逸一起观测星云。

突然她拉起他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儿时被星图贝壳包裹的温暖，她张了张口，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我能感觉到，还是凡文逸先开口了。

他望着漫天星河，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怅然。

我和他...是同一个人，但又好像不是。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但有件事我和他一样确定——我也想保护你，但是，不是以恋人的方式。我希望你找一个安稳的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你会有自己的孩子，家庭，事业，而我，注定陪不了你多久。

安安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两人交叠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

少年的眼睛里倒映着万千星辰，却比任何星光都要璀璨。

但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失落和酸涩。

她突然明白，所谓情窦初开，或许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眼前人比宇宙中任何奇观都更让人心动。

而所谓单恋，大概就是此时的感觉。

当他的手指轻轻松开她的小手，确为她擦过她眼角的泪滴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也并没有推开她。

远处，新生的恒星正在爆发，绚丽的光芒中，两颗年轻的心，怀揣着不同的心境，跳着近似的频率。

10年后，安安毕业留在了当地的顶级医院并适应了工作节奏，追她的人很多，心动的确没有。凡文逸代替凡文逸，替黑袍人找寻掌握混沌之力的钥匙，他此纪年的马甲，是舰队的保卫组成员。

安安回去见过母亲，母亲不愿离开深山，但是让安安把一个礼盒转交给凡文逸，说是谢谢他这些年对安安的照顾。

2万光年的妮可尔星球上，警报声撕裂星舰的寂静，安安的医用纳米机器人在失重环境中化作流动的银线，精准地缝合着伤员破碎的脏器。

星外的宇宙战场炮火纷飞，她抬头望向舷窗外，正看见一道熟悉的金色光芒劈开暗紫色混沌能量——作为增援力量，凡文逸的星舰以超光速的速度，20分钟左右，到达了战场。

凡文逸挥舞着光刃的身影，在破碎的星光中宛如神明。

安医生！三号舱需要紧急支援！

护士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她推着急救箱冲向通道，却在转角处与匆匆赶来的身影撞个满怀。

抬头的瞬间，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同样惊愕的面容，少年制服上的保卫组徽章还沾着硝烟，机械义眼的蓝光与记忆里调试仪器时的温柔重叠。

你受伤了！

安安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左肩。

未等对方回应，她已熟练地扯开他的衣领，消毒棉触碰到伤口的刹那，凡文逸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里危险，快回医疗舱。

他的掌心带着战斗后的灼热，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突然，剧烈的震动将两人掀翻。

凡文逸本能地将她护在身下，后背撞上舱壁时闷哼一声。

安安嗅到他身上混着硝烟的雪松气息，看着近在咫尺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心跳如擂鼓。

下次...小心点。

她别开脸，耳尖泛红，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替他擦去脸颊的血渍。

警报解除时，凡文逸的伤口已被纳米绷带包裹。

他望着医疗舱里忙碌的身影，金色能量在指尖凝成小小的星图贝壳。

当安安转身时，正撞见他慌乱藏起的动作，少年耳后可疑的红晕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给你。

安安把随身带着的礼盒塞进凡文逸的掌心，转告他是母亲的要求。

凡文逸看着转身逃离的背影，带着几分狼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望着安安远去的方向，唇角扬起了微微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