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 第十二章： 这小子到底是啥人

-

“啥？兴旺要去赶集？”茂发浑身打了个冷颤。兴旺出去请八爷爷按说早该回来了，该不会这小子真的是……？

“茂发叔，俺听说夜格前晌，您老也去赶集了，这集上够乱了吧……”冯贵问。

“……”茂发心里又是一歪。夜格前晌的事，对他就是一场噩梦。

“叔，俺也就是突然想起这事，怕兴旺冒冒失失地去了布镇，特地赶过来提醒他一句。”冯贵咳嗽了两声，提高了声音，“叔，镇上真的去不得。乱哄哄的，就是事再大，也冒险不得。”冯贵两手来回搓了一阵，捂住耳朵，瞅瞅大门，瞅瞅谷洞两头，摇摇头，悻悻地转身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回头指指的脑，又喊了一声，“茂发叔，二子这小子不歪。”

茂发隔着门缝瞅了好一阵，直到茂源过来喊他才回头，“兄弟，这……”

“哥，咱先回屋再说。”高茂源摆摆手。将将茂发从晒棚上下来开门时，为了防备冯贵万一进来，他也跟着下来就近躲在了前院东堂屋二子家。虽然高茂源隔着有点远，冯贵在大门外说的话，听的不大真切，但大概意思还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茂源，是来找兴旺的吧？”见兄弟俩回来，高鸿运长叹口气。

“爹，你咋知道的？”茂发很好奇。他是将将在晒棚上，瞅见冯贵穿的还是夜格在玉皇殿见到的那身行头，才认出是冯贵的，可他本来以为冯贵是冲着茂源来的，可冯贵先是去找了家旺，而后转了一圈又踅摸回来找兴旺，他真没想到。

“这，……”高鸿运苦笑，捋捋颌下的白须，“你呀，也配当爹，自家儿子成天跟谁搅和在一起，心中都没数。”瞅瞅高茂源，“看来，这个冯贵，可不是个一般的生意人啊！”

“二爹，俺也……”高茂源点点头。通过茂发哥在晒棚上讲的和自己将将的观察，他虽然还不能做出最后准确的判断，但有一点：他也觉得冯贵这个人绝不仅仅是一个一般的投靠亲戚谋生的大车店账房先生。

“这冯贵啊，”高鸿运瞅瞅高茂源，淡淡一笑，接着说，“自打来了咱村，俺听村上的几个老人说，只要他不去镇上大车店，就总是在村子周围转悠，见人老远就打招呼，套近乎，不是上地里帮人干活，就是跟一帮年轻后生厮混在一起，忙得一塌糊涂。特别是正月十六日本人占了布镇后，听说，这小子，更是不消停，放着镇上的正经营生不做，见天跟着咱村那帮半大后生满街圪转，也不知捣鼓个甚？”高鸿运自打去年秋后犯了病，就很少出门，顶多也就是出屋在后院晒晒老阳，不过，村子里的大小事倒也知道的不少，多半都是村上的老人过来唠嗑访的。

“爹，他能做甚？成天不务正业，也就是个……”茂发说了半句不说了，他突然想起了夜格前晌在玉皇殿柴禾堆里看到的那子弹箱子。

“就你，一个小家雀，安知鸿鹄想啥。这人可比他那姑父心眼多着呢。”高鸿运瞅瞅高茂源，“就说将将他来找兴旺吧？俺踅摸着，怕也只是个由头。”瞅瞅茂发，“他是不是还找了对门茂林家那小子？”

“嗯。”茂发只得如实相告。说了将将在晒棚上看到听到的一切。包括家旺出门又返回，不过没说完。

“行啦，问你一句话的事，拣要紧的。”高鸿运打断了话，“家旺出门一准是冯贵的主意，一准就是想出村，”瞅瞅高茂源，笑道，“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吧？”

“二爹，俺也就是怕走漏了风声，所以一来就在村子四周……”高茂源苦笑。

“行啊！小子两年没见，长出息了。”高鸿运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让你这么一整，冯贵可就为难喽！”

“爹，您是说冯贵找兴旺是不得已而……”茂发插话。

“这，……”高鸿运摆摆手，淡淡一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爹，那你说冯贵这是唱的哪一出……？”茂发瞅瞅高茂源。

“二爹，这事，俺也有点拿捏不准。不过，这个冯贵……”其实，从冯贵一出现在谷洞里，高茂源也以为冯贵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如果说，冯贵来村后见人就套近乎，是为了在村子里站住脚，这倒也能说得过去，可自己前脚进家，冯贵就进了谷洞，这可也有点太巧合了吧；后来，冯贵隔过家门瞅也没瞅，到了对门茂林哥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后面发生的事，……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高鸿运长叹口气，“茂源啊，俺踅摸着，这人绕这么一大圈，还是冲着你们来的。”

“……”高茂源连连点头。虽然他不清楚冯贵在茂林哥家跟家旺说了些什么，但随后家旺跟着出门显然是受了冯贵的指派，那家旺出门是想去哪？；还有，冯贵出了谷洞又返回来，一准是家旺没出去村，他不得不返回来；还有，冯贵将将在大门口说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中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显然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有，冯贵将将的敲门声，好像……。

“咣，咣，咣。”又有人敲门。

茂发出去开门，不一会搀扶着八爷爷进了屋。

八爷爷裤腿上，脚上到处还残存着雪和污渍，脑门上还有汗珠。

高鸿运想起身，但站了两站也没起来，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拍拍炕沿，“八爷，冻坏了吧，来，快上炕暖和暖和。”

“不冷。”八爷爷擦擦脑门，瞅瞅高茂源，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这一回来，可把我这老骨头折腾散了，看这大早起的一通忙活，……”

“八爷爷，您老遭罪了。来，快炕上歇着。”高茂源搀扶着八爷爷，本来想说几句问候的话，可心里有事，也就免了客套，“八爷爷，俺请您老过来，就是想……”

“行啦。你那事都安排约贴[注：1]了。”八爷爷瞅瞅自格的脚，苦笑，“臭小子，是不是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嗯。”高茂源点点头。

“鸿运啊，你说这小子到底是啥人？”八爷爷瞅瞅高茂源。

-

-

[注：1]

约贴：青州方言。稳妥。妥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