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不是云 第三章

“娘，我也想要这个。”江廷煜拿着手里刚刚送来的羊毫笔：“为什么姐姐有我没有。”

卫梅昕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江青峦，也不说话，只是喝水。

江青峦埋头，慢慢的吐出来几个字：“弟弟喜欢便拿去吧，我还有些。”她看着江廷煜脸上慢慢绽放的笑容，有些不甘的看着那支白玉杆子的羊毫笔，小巧精致的紧，拿在手里一定很好写字吧。

卫梅昕神色稍顿，温温柔柔的开口道：“你弟弟还小，可能也是一时兴起想要这些东西，过一会玩腻了自然就给你了。”

几乎是直接夺过去的，江青峦也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那女儿先回院了，明天就要开课了，还有些东西要置办。”

“银子不够就去账房那支。”

“哎。”

江青峦出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深秋也没敢多问只是跟在她后面默默的走。小花园拐角那传来江廷煜开心的笑声，远远望去是江廷煜在和下人们玩，那杆白玉羊毫笔分成了两半躺在地上，有些刺眼的反光。

江青峦站在原地有些烦躁，从来都是自己的东西只要江廷煜和江青玉开口，便变成了她们的，不论能不能用到，不论他们是不是需要，虽说她是嫡女，但是送来的东西也只有挑剩下的会给她。

“这样是培养你勤俭节约。”卫梅昕的话在脑海里旋转：“你出门那是江府的门面，以后也不至于被人说侯府上上下下大手大脚的，被人在背后捅一刀。”

可是勤俭节约为什么还要去买一两银子一尺的绸缎去给江廷煜做护膝，为什么要买镶着八颗宝石的拨浪鼓给江青玉，只有她一个人勤俭节约就能撑起整个侯府的面子吗？

她大步流星的走向江廷煜，江廷煜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杀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给你的东西就这般不爱惜吗？这杆子就多少银子了，被你这般败坏在地上！”应该是江青峦的眼神太过恐怖，江廷煜看着她哇的哭了出来。下人们也不敢说话，都低头不语。

江廷煜哭着跑开了，江青峦拾起地上摔成两截的笔，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大姑娘仔细着别扎了手。”深秋递上帕子却被江青峦一把甩开：“去备马车。”

深秋应了一句便走了。

江青峦站在原地只觉得有些冷，虽然已经春天了，还是会有些凉意。

“小姐我们去哪？”

江青峦脸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说，深秋也缄了嘴。

“到墨斋停下就行。”她从口袋里找出荷包看了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马车停了下来，深秋搀着江青峦下车。

“这墨斋可是城里最好的，今天的消费就我来买单。”

后面传来声音，江青峦侧目看过去，一袭墨蓝色的袍子正好踩到了她的披风，撞得她一个趔趄。

“谁家的这么不懂事！看不到我们家小姐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吗！”深秋转身叫到。

江青峦扯了扯她：“我没事，咱们进去吧。”

“这不是忠亲侯府家的大小姐吗？真是失敬。”蓝袍子挡住去路：“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江青峦看着他抬起来温温笑的脸，少年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似是有一阵风忽地掀开了她的刘海，她感觉伸手去理了理头发，才发觉自己没有。

“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说这些词汇作甚。”江青峦稳了稳心态，似乎不想跟他废话：“快点过去，我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事情，只是别再跟着我说话。”她闪过身去：“沈国公的公子还是注意一下分寸的好。”

“江小姐教训的是。”沈明燃还是一脸笑意，低头对身旁的人说道：“还怪有趣的，逢人就听说江家小姐文静又有股子狠劲，果然是这样。”

他站在原地看着江青峦挑选东西的身影：才刚刚十几岁的年龄，她出挑的很高，软腰感觉盈盈一握就可以占满手掌，一身黛绿衫子，虽不觉是什么名贵的料子，但是衬得她气质更加清冷，脸如白玉，双眉弯弯，脖颈上只挂了一串普通珍珠，就衬得她颜若昭华。

沈明燃回过神来的时候，墨斋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都是些妙龄少女，看着沈明燃都蠢蠢欲动。

“公子，这情况有些不妙啊。”修竹挠了挠头：“咱们速战速决？”

江青峦已经挑好了东西，都是些平时舍不得买的羊毫，宣纸，香墨。平时用这些东西都会被卫梅昕说自己不懂事不节俭。

几乎所有的零用钱都用完了。

“照着这位小姐的标准给我包一份。”

江青峦皱了皱眉，拿着东西便离开了。

“这沈公子还没弱冠便这样受欢迎，长大了不更是抢手的。”深秋咽了口口水。

她扫了沈明燃的背影和那些痴女一圈，吐了三个字就上了车。

“太轻浮。”

马车走过之后，从墨斋的柱子那边走出来一个人，望着江青峦走过的背影，眼里都是爱慕，甚至有些痴狂的感觉。

“老板，给我包一份刚刚那位小姐一样的。”

老板看了看他，有些奇怪的嘀咕了两句。

沈明燃出门的脚顿了一下，转头只看到了个背影。

“江大小姐的爱慕者也不少啊。”他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又大步跑上了马车。

墨斋这时候排起了长队，沈明燃同款很快就卖光了。

刚刚踏进屋子，还没脱下披风，下人便告知江青峦，大娘子有事情找她去一趟。

“知道了。”她淡淡道，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深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反正又不是小姐的错，到时候大娘子应该不会怎么样咱们。”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江青峦制止了她：“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呢，再说了，长辈教训我们都是应该的，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

深秋虽想继续说些什么，也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刚刚进了屋子就看见卫梅昕抱着江廷煜坐在椅子上，见江青峦来了，便让江廷煜自己先去后面玩，他临走时还不忘给江青峦吐个鬼脸。

“娘...”江青峦小声说着：“您有事叫我？”

卫梅昕喝了口水：“青峦今年多大了？”

“十四。”

“看来你还是没有昏了头。”卫梅昕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你弟弟才刚刚五岁，你马上就要及笄，跟他计较什么？那羊毫笔也是你自己让给他的，为什么后来要再去给摔断？”

江青峦不可置信的抬头：“我没有啊，娘，不是我摔碎的，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碎了，我只是觉得这么贵的东西他这样随随便便就败坏了，有反娘交给我的节俭家训，就教训了一下江廷煜。”

“你弟弟这么小会说谎吗？”卫梅昕皱眉：“教训一下就是把笔直接摔碎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了？！亏你还知道这笔很贵，到这种时候怎么你还在狡辩，娘之前还教过你有错就要大方承认，为什么你不听？”

“小姐，你说啊。”深秋在旁边听的有些急，不断地小声对江青峦说。

江青峦咬着嘴巴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点头，任凭卫梅昕怎么说教，都不为自己辩解。

“你这样飞扬跋扈，以大欺小，以后还怎么得了。本就是嫡女，更应该严加管教。从前我教你的看来你是真真儿忘得一干二净！”卫梅昕扶着额头：“你去祠堂吧，把家训抄个二十遍再出来。”

卫梅昕已经习以为常了，将这些东西布置下来的时候只是在苦恼这些抄的经文要怎么处理。

江青峦点了点头，眼眶泛红，却但是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她回去熟练的拿了个软垫子，带了个厚实的披风，叮嘱了院里几句，就出发去祠堂了。

“小姐，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深秋抱怨道：“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江青峦摇摇头：“说了你觉得会有用吗，只是苦了你要和我一起受罚。”

早春的天还是很冷的，江青峦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肚子已经咕噜咕噜乱叫一通。

深秋悻悻的回来，垂头丧气的：“厨房没有什么吃的了，陈妈也这几天告假回老家了，只有这么些点心，他们还舍不得被我全拿走，我给好一顿骂才拿来的。”她献宝似的从帕子里拿出来四块板栗糕：“还热乎着呢，我生怕凉了。”

江青峦看着一脸开心的深秋，心里不是滋味：“等抄完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零用钱都买东西买完了，剩下的银子可不多了。”深秋狡黠的看着江青峦：“小姐一定是气不过才这样做的，我知道小姐肯定心里很委屈...不说这么多了，再不吃要凉了。”她递过来一块板栗糕。

江青峦愣了愣神，接过来糕点一直看着，半晌咬了一口，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只不过是想用一些我自己钟意的，不是别人挑剩下来的东西。”

深秋不说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是嫡女却会受到这种待遇。别人家的嫡女出门都是光鲜亮丽的，好东西都是任她们挑，可是小姐这里好像反了一般，甚至让她感觉是故意不想让小姐过好日子一样。

“吱呀—”江青峦抬头看见门开了，吓得直接把糕点塞进袖子里，慌忙拿着笔。

“姐姐！”江青琼探进来一个头，又转头吩咐道：“你在这给我们放哨，来人了就快点知会我知道了吗！”

她跳进来，背后似乎还拿着东西。

“我给姐姐带的吃食，你肯定饿了对吧。”

江青峦这才放松下来：“我以为是谁，你可给我吓了好一跳。”

她打开食匣子：“这是我吩咐厨房做的，就说我要当宵夜吃。”

清炒虾仁，芙蓉莲子粥，豆饼青菜。

“我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害怕做多了他们怀疑我。”江青琼拿出来碗筷：“我娘刚从我房里走，叫我别来晚了，叫人撞见。”

“小娘知道你过来？”江青峦有些惊讶。

江青琼点点头：“我娘还说叫我来陪你解解闷。”

江青峦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着粥，心里有些酸酸的。

我要是有这样的娘该多好。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她打消了。

我怎么能这么想。江青峦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错的离谱，叹了口气。

江青琼还要再陪她一会，被江青峦婉拒了：“时候不早了，天还冷，你切莫着凉。”

“那姐姐你呢？就一个披风？”江青琼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另外一件驱寒的东西，便把她自己的袍子脱下来丢下就跑了。

“姐姐若是不要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江青琼一句话让江青峦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她捧着江青琼的披风看了很久，随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写完了这二十遍。

在此期间卫梅昕没有叫一个人来看看她。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深秋感觉到了江青峦的低气压，一路上都没见江青峦说话。

江青峦强忍着睡意等到卫梅昕起床，赶过去把这些东西交给她。

卫梅昕打着哈欠，看了一眼，甚至都没有数数遍数够不够，便匆忙叫人去给江廷煜和江青玉炖上粥。

“不然晚了他俩起来又要闹。”卫梅昕示意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她本来憋了一肚子问题，现在一个都不想问了。